“普通人怎麼可能會有殺人的經曆啊。”
“我殺過的。”
黑羽快鬥愣住了,他呆呆地盯着對面的少年。
江戶川柯南正色道:“我殺過一個人。”
江戶川柯南身體放松,向後依靠在椅背上,他的面色晦澀難辨,看不出一點傷心難過的痕迹,隻是聲音低沉無力,他将月影島上發生的一切緩緩道來。
黑羽快鬥忘了進食,入神地聽着這個故事,直到聽到那個讓所有人都感到悲傷的結局。
他定了定心神,心髒還是無法控制地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何其相像啊,和昨晚發生的事情比起來,這是多麼相似的,悲傷的結局。
江戶川柯南擡起頭來,對上黑羽快鬥的眼神,偵探的眼中盛滿了悲傷與疼惜,悲傷是對着逝去的生命,可是疼惜……
黑羽快鬥有一瞬間的恍惚,是對着他的嗎?
偵探會因為他,産生疼惜的心情嗎?
讀懂了江戶川柯南眼神的瞬間,黑羽快鬥突然就明白了——
如此突兀地提起這件事,偵探是知道了嗎,昨天發生的事情?
對于江戶川柯南會知道,黑羽快鬥并不感到意外。那樣大的事情想來一定會登上今天的早報,以偵探的推理能力,如果看到這件事,想來很容易就能知道那隐藏在之後悲傷的真相。
更有甚者,他想起昨天傍晚沒有來得及接到的江戶川柯南的電話,也許那個時候偵探就已經發現了隐藏在「夢魇」的面具之後的真相,所以特意打電話來提醒他。
黑羽快鬥不願意自作多情地放大偵探對他的感情,似乎也不應該對一個未接電話進行過度解讀,可是江戶川柯南的眼神,還有他所做的一切,都讓他不得不多想。
一大早特意趕回來,以揭開自己的傷疤為代價給他講述那個如此相像的故事,是為了安慰他嗎?
而且以這樣決絕的态度,偵探終于不準備繼續僞裝下去,而準備與他攤牌了嗎?
不得不說,黑羽快鬥對于江戶川柯南是十分了解的,在等待黑羽快鬥醒來的這段時間内,他想了許多。前天傍晚的時候他還覺得工藤優作說的需要取得怪盜基德信任一事是天方夜譚,可是短短一天一夜過去,他的想法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想取得怪盜基德的信任,不隻是黑羽快鬥,還有怪盜基德。
在偵探的眼中,黑羽快鬥的兩重身份終于重疊到了一起,他徹底放下了所有的芥蒂,全心全意的想要接納對方的一切,包括怪盜基德的一切。
這是一個極佳的機會,能夠向對方坦白一切何曾不是黑羽快鬥的希望,可是……
黑羽快鬥抿了抿唇,他避開江戶川柯南真誠的眼神,低聲道:“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你也覺得,我殺了人嗎?”
他不敢。
哪怕偵探對他展現了足夠友好的姿态,可是隻要可能存在一點不好的可能,黑羽快鬥都不敢嘗試——
在經曆過至黑至暗的那一夜之後,黑羽快鬥再也無法失去任何一個人了。
哪怕他其實從來都沒有擁有過。
在黑羽快鬥沒有看到的地方,江戶川柯南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一絲受傷。
聰明如他怎麼會看不出來黑羽快鬥的想法,他能明白黑羽快鬥一直處于他對立面的心态不易扭轉,尤其是在二人的關系中,黑羽快鬥一直處于一個不利的地位。
他是有些失落對方對自己遞出去的橄榄枝視而不見的态度,可更令他難過的事,是黑羽快鬥其實并不信任他,或者說,并不完全相信他。
或許黑羽快鬥可以為了保護他獻出生命,可是在關于怪盜基德的事情上,黑羽快鬥始終無法對他袒露心扉。
他父親說得沒錯,怪盜基德,其實并不信任他。
他完全可以把黑羽快鬥揪到他自己的房間,指着那副黑羽盜一的肖像畫告訴他自己早就知道這一切了。
可是,那樣做又有什麼意義呢?
江戶川柯南眼眸微垂,終究是把那一份沖動的情緒壓了下去。
他搖搖頭,回答了黑羽快鬥的問題:“不是的,你不會殺人。”
江戶川柯南比任何人都清楚,黑羽快鬥是個怎樣的人。
其實他也很清楚,就算今天他沒有回來,黑羽快鬥也不會沉浸在悲傷之中,他會很快振作起來,就像當初的自己一樣。
銘記住一切,然後,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
可他總會想,在這樣的時候,是不是有人陪着他會更好一些。
哪怕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給他一個擁抱。
可其實他錯了,就算他恢複了身體,江戶川柯南也無法給黑羽快鬥一個擁抱。
他隻能用自己的經曆,來緩解黑羽快鬥的痛苦。
“我說那些也不是因為我懷疑你,我隻是想要告訴你。”
“一樣的。”
江戶川柯南的眼神堅定而溫柔,“我們是一樣的,黑羽。”
偵探也殺過人,怪盜也救過人,如果說善惡可以相抵,加加減減,一切回到原點,他們其實都是一樣的存在。
偵探的眼神溫柔澄澈,那一刻黑羽快鬥突然意識到,是他錯了。
江戶川柯南和工藤新一,從來都是一個人。
理智地追求着正義的光芒的人是他,悲憫地看待着每一條生命的人也是他。
他一直都是那顆溫和内斂的藍寶石。
冷靜又克制,善良且溫柔。
這束月光從來都是溫柔的,輕緩地灑照在每個人的身上,是他對月光有了定義,才會覺得那月光冷淡而寒涼。
直到今天,他才終于感受到了月亮真正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