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五條悟發出這樣的疑問,夏油大人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他扯過五條悟手裡的報紙,仔細端詳起照片上那兩位笑得十分燦爛的人。我也踮起腳尖,偷偷和他們一起看。
照片上的五條修和我們前天才剛見過的五條家主沒有任何區别。俊美的五官,含笑的唇,一雙多情的眼睛柔和地注視着自己身側身披白無垢的新娘,透過紙張都能看出他目光裡深沉而内斂的愛意。
而照片的焦點則是集中于那個作為新娘的美麗少女身上。她與作為背景闆的其他笑不露齒的世家貴女完全不同,目光靈動而雀躍,在衆人的目光下笑得既開懷又肆意。就像一隻誤闖進沼澤裡百靈鳥,在周圍華麗而繁複的古老建築襯托下,更顯得自由自在,大膽而熱烈。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夏油大人不由得發問,“你看,五條家主和照片裡的這位長相一模一樣,而紫苑夫人從面紗下露出來的那雙眼睛也和這個少女的眼睛十分相似。二十年過去了,也許紫苑夫人隻是因為心力憔悴而變得比照片上更蒼老,所以你才在第一眼沒認出來她。”
“我怎麼可能不認得我媽?”五條悟因為夏油大人的疑問有些生氣,“雖然從小我都是由保姆帶的,但每到年節,我還是會去佛堂看我媽的。我怎麼可能認錯那個從小到大一直陪着我的人?再說了,照片裡的老頭子可是一點也沒老,我媽又怎麼可能老得那麼快?”
“……”夏油大人突然舉起報紙,調整了一下角度,對五條悟說,“悟,你笑一笑。”
五條悟咧開嘴,露出一排大白牙。
“不是那種傻笑。”夏油大人歎了一口氣,放下報紙,似乎有些心累,“是很開心的那種。”他想了想,舉了一個例子,“比如你想象一下,期末考試得了滿分?”
五條悟撇撇嘴,依舊露出了那種十分刻意的虛假笑容。
“再比如……你剛祓除了一隻特級詛咒?你在路上白撿了一百萬日元?你明天就要繼承五條家了?生日禮物有人給你送了一輛勞斯萊斯?今晚我陪你去仙台吃毛豆味的喜久福?”
夏油大人說前幾句時五條悟都沒什麼反應,直到說出最後一句時,五條悟眼睛一亮,突然由内向外地露出一個十分幸福且得意的燦爛笑容,并一口氣地回答:“傑,這可是你說的!”
看到那個十分熟悉的笑容後,我和夏油大人都沉默了。半晌,夏油大人才有些不忍心地開口:“悟,會不會……”
“什麼?你想賴賬!”五條悟還沒意識到夏油大人想說什麼,雙手掐腰氣勢洶洶地湊到夏油大人面前,準備在他說出一個‘不行’後便強吻他。
夏油大人卻眼疾手快地收起手中的報紙,随即按住五條悟肩膀,引導他轉移注意力:“不,沒什麼。既然我被你的話套住了,那我就陪你吧。仙台離這裡很遠,估計我們現在就得出發。”
我知道夏油大人隐去的那句話是什麼。因為實在是太像了。兩個人笑起來後給人的感覺一模一樣,連眼角彎起弧度都十分相似。
如果照片裡的女子和現在的五條夫人并不是同一個人的話,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照片裡的這位才是五條悟真正的母親?
我也知道夏油大人為什麼沒再問下去,而是匆匆避開了這個話題。因為不管是哪種情況,背後應該都非常複雜:如果照片上的人的确是五條悟的生母,那她現在在哪兒?為什麼五條悟記憶中的母親一直都是佛堂裡的那位‘紫苑夫人’?但如果佛堂裡的那位‘紫苑夫人’才是五條悟真正的母親,那眼前的這個人又會是誰?會不會是五條修變了心瞞着外人休妻重娶,所以‘紫苑夫人’才必須一直待在佛堂,不能在外人面前露面?
夏油大人應該是打算瞞着五條悟,自己慢慢調查。畢竟像這樣敏感的事情,很難向當事人直接求證。
不過,我知道有一個人,應該可以解答這個疑問。
白貓最近以來一直都在早出晚歸,我不知道它在忙什麼,本來也沒打算管它。但現在五條悟的身份出了這麼大的問題,我相信如果是前世的他,一定知道這背後隐藏着的事情。
于是,晚上我強忍着困意,沒有直接睡覺,一直守在床上等着那隻白貓。它回來得很晚,我一直等到後半夜,才看到那隻白貓從窗戶跳進我們宿舍。
“小笨蛋,怎麼還沒睡?”白貓看到我依然清醒着,有些驚訝。它跳到我的床頭,用嘴叼着被角,打算幫我掖掖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