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我瞪大了眼睛。因為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是啊。怪不得……
是基因決定的?還是生存環境?
這算什麼?搞笑嗎?所有的反派原來都是一家人?
“那你為什麼還不馬上殺了他!!!”我情緒失控地打斷了五條悟的話,沖他大吼。“你不是自诩為正義人士麼?替天行道殺死我們這些壞蛋不正是你們的目标麼?連夏油大人都能下手的話,直接防患于未然,悄無聲息地殺了宿傩的容器,對你來說才應該更簡單啊。為什麼要把他帶回來!為什麼還要讓我再次看到…嗝,他……”說到最後,我緊緊抓住白貓頸部的鬃毛,低下頭,泣不成聲。
我錯了。
其實我是恨五條悟的。
說沒關系,那是假的。
夏油大人說可以,那我也覺得可以。
夏油大人說不要計較,那我便不再計較。
一遍遍對自己說,沒關系,這是夏油大人想要的結局。
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所以要成全他。
要乖巧。
要懂事。
不要恨。
如果生活是一部故事,那我和美美子大概都是無關緊要的邊角人物。
少年漫的主人公有着傳奇的身世、偉大的志向、頑強的意志和永遠不離不棄并肩戰鬥的夥伴。但我有什麼呢?我不過是個來自鄉下的野丫頭,從出生起就是不被人群接納的異類。本來應該卑躬屈膝、苟延殘喘地活着的,不抱以任何希望,不奢求任何善意。悄無聲息地出生,安安靜靜地死去,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隻不過我在某一天突然開中了頭獎,用自己一生所有的幸運換來遇見了那個人。他把髒兮兮、破破爛爛的我們撿回去,清洗幹淨,縫縫補補,精心照顧,告訴我們,諾大的世界其實也給這樣渺小卑微的我們留了一席之地。
所以,我要怎麼原諒讓我失去這一切的人呢?即使理智上不能恨五條悟。但内心深處,我依然是恨他的。
但即使我這麼頂撞他,白貓也依然沒有發脾氣。它用那雙漂亮的藍眼睛安靜地注視着我,語氣罕見地平和且認真:“悠仁是羂索為了複活宿傩而特意生下的孩子,即使沒有他,羂索也會再生下其他的孩子,作為複活宿傩的消耗品。在那次你們擊退羂索之後,我去了虎杖香織的住所,裡面儲存了很多人體實驗的資料。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最滿意的作品還是悠仁。但悠仁雖然是羂索生的,卻不是被他培養長大的,那我們把悠仁接納過來,讓他成為我們的同伴,不是更好嗎?比起其他未知的容器,悠仁會更加可控。況且,悠仁真的是個好孩子。你多和他接觸一下,也會很快喜歡上他的。悠仁和宿傩完全不一樣,他是個熱心、善良、勇敢的孩子,我向你保證。而且,作為妹妹的話,我會教導悠仁多照顧你和美美子的,好不好?”
“誰是他妹妹啊。”我雖然還在哭着,卻忍不住反駁,“有伏黑惠一個來壓制我還不夠?明明我才是姐姐。”
“那姐姐就更不能欺負弟弟啦。”白貓探頭過來,用小刷子一般的舌頭舔去了我眼角的眼淚。“是不是,菜菜子?”
白貓俏皮地對我眨了眨眼,又用臉側的絨毛蹭了蹭我被淚水浸濕的臉頰。我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五條悟正好言好語地溫聲哄着我,笑着用手指替我拭去眼淚。他身上有着夏油大人的影子,有着這一世的五條悟所沒有的穩重與成熟。
“菜菜子?”聽到它再次叫我,我才猛地從思緒中驚醒。
我急忙背過身,手忙腳亂狼狽地抹着臉上殘留的淚痕,心裡卻尴尬得要死。我怎麼能在上輩子的敵人面前露出這樣軟弱的表情?
“幫你去占領盤星教的地盤好不好?”巨大的白色貓貓從我身後探出頭。我轉過身,刻意避開了它。
“下次的小魚幹讓給你。”它卻試圖把爪子搭在我肩上。被我一手臂拍開。
“下次要是有三色丸子也讓給你。”它依然不依不饒地繼續傾身過來。我再次轉了個身,背對着它,沒說話。
“悟的草莓大福也偷給你好不好嘛?”貓貓臉又一次從我的肩膀上露出來。我剛想躲,轉身的時候卻望進了一雙明麗漂亮的藍眼睛。像天空一樣,包容而溫暖。
被那雙眼睛裡所蘊含的情感蠱惑,我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誰會喜歡那種甜到發膩的東西啊!”
這句話一說出來,我便猛地捂住嘴。明明想大聲呵斥他的,說出的話卻軟綿綿的,像隻在鬧别扭的小動物。
白貓得意地笑了起來,兩隻爪子向前一撲,把我悶在它胸口處長長的絨毛裡:“我就知道,我們家的寶貝女兒最疼我啦。”
“不許撒嬌!”我掙紮着從白貓的懷裡艱難露出鼻子,以免自己被無處不在的貓毛嗆死。明明都成年多少年了,明明不知經曆了多少悲劇,卻還是那般澄澈真摯、無憂無懼。這讓我還怎麼恨他呢?我把臉埋進白貓下颌處柔軟的鬃毛中,小聲嘟囔,“真是個……狡猾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