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弱者?”她是不是有哪裡搞錯了?我冷笑了一下,“我從未想過要保護其他人。”
我的世界一直都很小,從前隻有我、美美子、夏油大人三個人而已。即使到了這一世,重要的人也一雙手數得過來。
“原來如此,怪不得……”人面樹仿佛想通了什麼,接連慨歎了幾聲。
“想說什麼就直說。”和五條悟待久了,我也越發不耐煩這種吞吞吐吐的謎語人了。
人面樹隻是用她那雙全黑的眼眸安靜地注視着我,我看不懂她的目光,但她目光裡所包涵的複雜情感,卻讓我不自覺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沒什麼。”她最終說,“突然發現,好像真的是我多管閑事了。你是個很幸運的孩子。”束縛着我手掌的枝桠沿着我的手臂生長到我額心,最後在我眉間開出一朵花,“隻是你要記住——任何更改,必有代價。”
“哈?”這詛咒腦子壞掉了吧。
沒有理會我狐疑與戒備的眼神,人面樹語氣平淡地換了個話題:“聽說神道教認為,人死後的靈魂根本上沒有邪惡之分,是平等的,而且不論好人壞人,死後都将成為神。”柔美的嗓音漸漸變得沙啞低沉,最後切換成男人的嗓音,“所以我和我的同伴做了一場實驗。”
白霧再次凝結成鏡面,裡面映照出的那個像被破布拼接而成的扭曲人形,我認識。
真人。
這個逼!
我他媽,這輩子我再信他一句話!
腦中回想起上輩子他是怎麼憑借着還算俊秀的外表,欺騙我和美美子相信,他是人畜無害、而且真心想幫我們的。他說他因為誕生于人心,所以對我們的怨恨十分感同身受。而且作為一隻剛誕生不久的詛咒,他也希望能借着我們殺死羂索,成為詛咒團夥的老大。
可就我們把暗殺計劃對他全盤托出後,他卻反手卻将我們的計劃當作詛咒茶話會茶歇時的笑話,告訴了羂索。他以成功暗殺為借口,把我和美美子叫了過去,等我們進屋後才發現,羂索好着呢,甚至在和各個特級詛咒們開心地打麻将。
真人當着我們的面,捧腹大笑地把我們的事情大聲講了出來。笑完他還打趣羂索:“夏油,你也不行啊,怎麼任由這兩隻小蟲子在你眼皮子底下蹦跶?”
羂索說:“是束縛,她們的死不能與我有直接因果。”
真人聽完後無所謂地聳聳肩:“可惜了,我還挺想知道,帶着仇恨的雙生子用‘無為轉變’,能不能合體成一隻會噴火的哥斯拉的。”
羂索笑盈盈地瞥了我和美美子一眼,就像打量什麼小狗小貓:“雙胞胎不是有的是?不過建議你還是低調些,漏壺的身體可還沒長出來呢。”
當時我隻覺得被他羞辱了,氣得直接拉起美美子就走,也沒仔細思考羂索意味深長的最後一句:“至少,五條悟還在咒術界活躍着呢。不要節外生枝。”
時隔一世,再次看到跟随羂索的特級詛咒,我隻覺得一陣惡心。這種惡心在眼睜睜看着真人笑嘻嘻地将他身邊的路人無為轉變成一隻隻醜陋的怪物時到達了頂峰,我情不自禁地彎下腰,猛烈地幹嘔了起來。
“不應該啊,你不是殺過人嗎?”人面樹問。“那個村子的事,不是你做的嗎?”
“什麼?”
“在特級咒術師夏油傑到達之前,那112條人命,你不是也一個都沒留嗎?”
“你調查我?”那件事情……不應該是個秘密嗎?連咒術協會都封案了的東西,為什麼他會知道?
“不是我。是我的同伴,你應該認識他。你們見過的。他說他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我讀取了你的記憶。”人面樹看着我,“确實有趣。明明殺過人,你身上卻沒有業障,而有功德。你是怎麼做到的呢?”
我思考着人面樹的話,聽他繼續說:“更有趣的是,我居然見到了一個不可能存在于這個時間線的人。”
“所以我們策劃了教徒的獻祭儀式,讓你記憶中那位由人對人憎惡、恐懼中誕生的詛咒提前誕生。真人的術式的确好用,但他太孩子氣了,這可讓那一位好一陣頭疼。不過,他也從中驗證了,兩個五條悟都是真的。但未來的五條悟即使強大到能短暫打破時空法則,卻依然限制于因果律,因此……我們謀劃了這次行動。”
“你把五條悟怎麼了!”我惡狠狠地瞪向面前的人面樹。如果目光能殺人,我恨不得立刻把這個詛咒碎屍萬段。
“我們能做什麼呢?”人面樹露出一個笑容,“連那位都對付不了的強大存在,我隻是個僞神,怎麼敢直接和五條悟對上?但你要知道,未來是由一個個‘現在’造就的。毀掉他的未來,隻需要毀掉他的現在就可以了。我們隻是希望,未來能多一個‘朋友’,少一個敵人罷了。”
眼前的投影切換了畫面,我終于看到了五條悟。
他沒受傷,狀态格外的好。即使他身上全是鮮血和碎肉,但那都是别人的,是那些如蟻群般、密密麻麻沖向他的信徒和改造人的。
我從未見過如此慘烈而單向屠戮的戰場。五條悟所在的位置就像一個巨大的絞肉機,人群向他湧去,再變成肉塊和血沫向四處噴射出來。五條悟對周圍的一切熟視無睹。他的表情有種瘋狂的亢奮,像在玩一場最刺激的真人遊戲,伴随厮殺和血腥,愈發愉快和癫狂。
他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