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但他剛準備邁步，腳跟卻紋絲不動地黏在了地面。

再次嘗試後，身體依然無動于衷。夏油大人終于警惕了起來：“你做了什麼？”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咧開嘴，氣死人不償命地笑着：“你猜？”

“是‘束縛’。”夏油大人盯着五條悟的黑色眼罩，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沒錯！”二十八歲的五條悟絲毫不在意夏油大人周身釋放出的冷漠與抗拒，笑嘻嘻地把手臂搭在夏油大人肩膀上，做出哥倆好的樣子，“可惜傑已經是大人了，所以沒有小紅花。”

“五條悟。”叫出全稱的時候，我知道夏油大人是真的惱了，“是剛剛接吻的時候嗎？我感受到了你的咒力。你咬破我的嘴唇，得到了我的血。”也許是看到二十八歲五條悟火上澆油的親昵舉動，夏油大人說出的話愈發殘忍，甚至有些刻薄，“為了控制我，煞費苦心地演了這麼一出感情戲。利用自己的身體，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卑劣？”

一直嬉皮笑臉的二十八歲五條悟突然安靜了下來。他的腳步停在夏油大人面前，言語異常地認真：“不是我。”

“是我。”在我們身後，十八歲的五條悟終于開口，他語氣裡有絲隐隐的炫耀，以及十分清晰的怒火，“準确來說，是十七歲的傑。他才不會放任你這麼欺負我，所以，他把這具身體的一部分控制權交給了我。”

與夏油大人的僵硬正好相反，二十八歲的五條悟柔軟地低下了頭。他用指尖拉下眼罩，額頭抵住夏油大人的額頭，那雙澄澈的眼睛藍得有些悲傷：傑。”他問，“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不再信任我了？又是在什麼時候，你覺得我不再信任你了呢？”

“說什麼胡話。”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下意識地反駁，“我一直都無比相信着你。”

“真心的？”二十八歲的五條悟問。“那為什麼抛下我叛逃？為什麼叛逃後不帶我一起走？為什麼從沒想過策反我？為什麼在我殺你的時候完全不反抗？又為什麼……在重新蘇醒後，迫不及待想要激怒‘我’，好讓我再次殺了你？”

我看到了夏油大人驟然縮小的瞳孔，但他抿緊了嘴唇，移開視線，固執地什麼也沒說。

“放他走吧。”二十八歲五條悟卻轉頭，向十八歲的五條悟笑笑，“相信我，他會回來的。”

“好吧。”十八歲的五條悟聳聳肩，警告性地瞪了一眼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别想讓我的傑胡作非為。否則，即使你也是傑，我卻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離開前，二十八歲的五條悟再次叫住了我們：“不過，傑，你的确沒感覺錯，剛剛我确實下了‘束縛’。”他有些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露出舌尖亮起的的咒紋，“但是，你猜呀，這束縛是什麼？”

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謹慎地沒開口，冷臉打量着五條悟，不知道在想什麼。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收回舌尖，明晃晃露出一個十分惡劣的笑容：“就～不告訴你～”

等我們完全看不見咒術高專那群人的時候，夏油大人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身體放松下來。“我好像又搞砸了。”他用食指按揉着額心，苦笑着我，“菜菜子，我是不是對他有點兒太過份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尊崇内心，直白地點了點頭。

“真難辦啊。”夏油大人捂了捂眼睛，含笑的聲音裡夾雜了一絲苦澀，“你說，我都表現得對他這麼殘忍了，他怎麼還是學不會恨我呢？”

“您很希望五條悟恨你嗎，爸爸？”聽出了他言語間的隐意，我出聲詢問。

“嘛——”夏油大人避重就輕地回答，“總之該放下了。不然的話，我很難想象他妻子和孩子要怎麼辦啊。記挂着一個死人之類的，這橋段聽起來就很惡俗。”

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五條悟的伴侶不是您嗎？他哪裡來的妻子和孩子？”

“不是這一條世界線，是我們前世的那條。”夏油大人放下手，揉了揉我的頭頂，語氣溫柔，“這件事的确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說真的，我沒想過，在這條世界線中，‘我’和‘他’居然會走到一起。不過這對你來說也不見得是件壞事就是了。”他小聲嘟囔着。

我沒說話，聽他自言自語：“但我也确實沒想到，他居然會追到這裡？是怕我會擾亂這條世界線嗎？但他又是怎麼穿越過來的呢？作為勝利的那方，咒術界有了那麼多他可以信賴的後輩，他不應該再追尋着我了呀。可為什麼我會在這條世界線裡看到他？不會是世界和平後，他又做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探險吧？那種喜歡胡鬧的性格，真是太讓我頭疼了。”

我知道是哪裡不對勁了。小心翼翼地問他：“夏油爸爸……您的記憶，是到了哪裡？”

“菜菜子，”夏油大人歎了口氣，“其實我的‘覺知’保留得比你想象得還要久一些。”他把我攬在懷裡，将我抱到胸前，似乎是為了減輕我的愧疚般，着重強調了一下，“當然，這并不是因為我的軀體還留在世上，隻是因為我放心不下。”

他說：“菜菜子，看到你和美美子向我跑來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是多麼——”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啞，濃烈的情感被壓抑着噤聲。但我知道他的悲傷與憤怒，于是我用手臂環住他的脖子，把額頭抵在他的臉側，默默地安慰着他。

“雖然無法阻止悟被獄門疆封印，但我知道，他一定會出來的，他才不會被獄門疆困住。悟也果然做到了。至于乙骨憂太，不愧是我看上的好苗子，穩準狠的一刀割頭。羂索死了，但他死得太慢了。乙骨要是由我來教，他能成長得更快，悟在涉谷也不至于那麼累了。”

“我在感受到羂索的死亡後，帶着你來到了這一條世界線。菜菜子，這一世，我的目标就是提前解決掉羂索。他欺騙你們，借着我的軀體坑害悟，還放出了殺死你們的宿傩……這些事情，我會一件一件與羂索算清的。當然，還有宿傩。

“即使宿傩是詛咒之王，但隻要他還在詛咒的範圍内，隻要我變得足夠強，我應該是可以吞噬他的。菜菜子，這一世，我一定會為你和美美子創造出一個不用害怕也能自由活下去的世界。”夏油大人說。

他好像……并不知道五條悟是死後才來的這個世界。

但五條悟是怎麼死的？

我也并不知道。

我知道，五條悟是死亡後，追着夏油大人來到了這條世界線。在我遇見那隻白貓時，我就知道了。不然我也不可能那麼快就原諒他，并接納他成為我新的家人，甚至是‘另一個父親’。

但他是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死之前有沒有娶妻？有沒有小孩子？我一點都不了解。每次與其他人聊到他的死亡，他就會笑嘻嘻地糊弄過去，或者向我強調：他是神。不用擔心。

我也知道，我的重生是夏油大人的手筆。

我曾以為我的重生是偶然，是上天垂憐，讓我回到過去，來回報夏油大人、改變他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