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我安然無恙後，夏油大人才厲聲責問那個白發少年：“你是誰？”

男孩兒見掙紮未果，突然擡頭，大聲說：“放開我！！！”

夏油大人的兩根手指微微擡起，整個手掌卻并沒有松開男孩兒的胳膊。

男孩兒臉上不知怎麼，在說完這句話後，居然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後嘴角也緩緩流下一絲血水。他擡起頭，惡狠狠地瞪向夏油大人。我這才發現，他嘴邊描繪着奇異的花紋，像是符咒，又像紋身。

夏油大人見此情景，眉頭狠狠皺起：“咒言師？”

白發男孩兒不說話了，隻是用紫色的瞳孔警惕的盯着夏油大人，就像隻充滿戒備的小獸。

明明是我們占據優勢，夏油大人卻松開了手：“你控制不了我。所以，記住這個教訓。别随意對其他人講話，當心反噬了自己。”

男孩兒看了夏油大人一眼，沒點頭也沒搖頭，轉身就向村落的建築跑去。

“诶——”我還想向他詢問些這個村子的情況，夏油大人卻擡手攔住了我。

“是高專那邊的人。”夏油大人對我說，“上一世，我曾見過他。他是悟的學生，一個和乙骨同一屆的咒言師。所以，随他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見過那男孩兒之後，村子的屏障便消失了，我們輕而易舉地便走進了村子。

這個村子内部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熱鬧’。

村民模樣的稻草人被放置在樸素村莊的每個角落；布制的豬鴨牛羊有的在嬉戲，有的在飲水。那些鮮活的顔色仿佛是時間定格，在寂靜無聲之中，展現着一片歡騰。

“那裡有詛咒的殘穢，看起來，還是隻級别不低的詛咒。”夏油大人沒被村子裡詭異而又顯得有幾分可愛的場景吸去注意力，他凝視着一條小巷，低聲跟我說，“我們追上去。一會兒打起來，注意保護好自己。”

繞過一棟竹牆，我看到了那個詛咒——

從身型上看，那像個男人。他大概兩米多高，隻不過全身漆黑，面部的器官隻有一張緊緊閉攏的嘴，其他的地方看上去十分扭曲，如同海面上暈開的石油。他的四肢成迷霧狀分布，手腳的終端已不可見，使得整個身軀仿佛飄在空中一樣。

“至少是隻一級。”夏油大人有些興奮地舔了舔嘴唇，手掌張開，準備發動術式，“這趟我們來對了。”

但那詛咒似乎并不準備同我們打。

他在看到我們後，立刻閃身離開，卻又在下一個街角停下腳步，仿佛在刻意等着我們，引導我們跟上。

“有人在操控它嗎？”夏油大人放下手，有些疑惑。

“您是要打敗它的主人，才能順利收服它嗎？”我想起上輩子夏油大人也是因為這個，才敗于乙骨憂太手上。

“不……”夏油大人并沒過多解釋。他看了看詛咒的背影，神色漸漸嚴肅起來，對我說，“看起來，是有人故意用消息引我過來了。”

追着那個詛咒，我們走到了一棟看起來并不起眼的磚草房前。詛咒穿牆進入 ，夏油大人則是把我拉到他身後，警惕地敲響了房門。

回應我們的，并不是詢問的聲響，而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像要把内髒都咳出來那般。

是詛咒幹的嗎？夏油大人神色一凜：“失禮了！”

他直接推開房門，在裡面的屋子裡，看到一個咳到快要喘不上氣的女人。她有着一頭長長的白發，漆黑的詛咒站在她的床邊，木讷呆闆，像沉默的鐵質雕塑。

咳嗽聲還為止，我便聽到了女人輕靈的聲音，好聽得如同山間鳥雀：“夏油先生，你來了。”女人努力平複着氣息，抹去唇角咳出的血沫，擡起頭，向我們微笑，“我在等你們。”

我這才發現，我雖能聽見她的聲音，但其實女人并未張嘴。

“你也是咒言師。”夏油大人語氣肯定地說。

“原來您已經見過小棘了呀。”白發女人笑着，她從未開口，但我們依然能聽到她的聲音。

我仔細打量着女人的面容，的确發現她和我不久前見過的少年長相有幾分相似。隻不過，女人的面色似乎比頭上的發絲更加蒼白，仿佛一碰就碎的夢境精靈。

“那個詛咒……和你是什麼關系？”夏油大人并沒因女人表現出的孱弱而降低防備，“是你故意把消息透露給‘窗’……不，應該說，是你故意讓‘窗’把這個信息透露給我的。你知道我的術式。為什麼要這麼做？”

“夏油先生，身為特級咒術師，您應該能看出來。我的生命因為咒術的反噬，已經所剩無幾了。”白發女人的笑容燦爛得像向日葵一樣，但她的身體卻虛弱得像隻千瘡百孔的破碎布娃娃，需要依靠詛咒的攙扶才能起身。“請帶走我的孩子。作為報酬，這個詛咒，就是您的了。”

聽完女人托孤的請求，夏油大人并沒有立刻回複。他垂下眼，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後他擡起眼，直至看向那白發女人。狹長的眼眸裡，目光如刀鋒般銳利，充滿警告與威懾：“你認識我嗎？知道我是什麼人嗎？”夏油大人的聲音冰冷，語氣譏諷而玩味，“你連我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不清楚，就把自己的小孩這樣草率地托付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你就不怕我，是個惡貫滿盈的殺人犯嗎？”

“夏油先生，你不是。”女人微笑着，不卑不亢地回視夏油大人，“眼睛未必能看清楚的，心卻能聽見。我們咒言師一族，最擅長的便是聆聽人靈魂深處，屬于‘心’的聲音。恰好現在還有一些時間，您遠道而來，要聽我講個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