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咒言師無法離村,成婚後,安藤翔太便留在了這個僻靜的村莊。
和咒言師少女說得一樣,這個村莊是個逐漸‘死去’的村子。村裡的老人随着年歲增大,一個接一個的離世。其他沒有覺醒咒力的族人,也都漸漸地離開了這座村莊。
安藤和這個村莊格格不入。
他讀過書,去過歐洲和北美,給妻子講起曾經在阿爾卑斯山跳傘的經曆時,眼裡的光熠熠生輝。
所以,你為什麼不離開呢?
咒言師有時會這樣想。
她喜歡安藤,就像喜歡深山裡會自由飛翔的鳥。但是鳥會遷徙,會随着季節更替、飛到遙遠的遠方,而安藤卻被困在了這個小小的、破敗的村莊,隻因為她的私心。
她不想放開安藤。安藤是她生命中的意外,是她枯燥人生裡唯一的驚喜,所以她沒有拆穿他的謊言。即使明知道他并不是賣貨郎,她還是假裝相信了這個身份,畢竟隻有這樣,他們後續才有再次見面的可能性。
最終,她用婚姻綁住了他。
咒言師的内心是愧疚的。
她沉溺在這種罪惡的幸福感之中,無法自拔。
我隻是想見到他……
我隻是,想讓他多陪陪我…
我隻希望,他能給我留些下什麼東西……
然後我就會放手,讓飛鳥重歸山林,飛向屬于他的天空。
安藤翔太曾問過咒言師少女,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少女搖了搖頭,對他說了咒言師一族近千年的夙願——不可随意離村,要讓這被詛咒的血脈自此斷絕。
從此,安藤翔太便再也沒問過她一起離開的事情。
他從村外買來了畫筆,又學會了做稻草人;他修繕了那些無人居住的破敗屋子,種上漂亮的花草,又用鮮豔的顔色裝點塗抹。他紮了大大小小、男女老少的稻草人,把這些人偶擺成熱鬧的樣子,讓這個寂靜的村莊,看起來就像在過節慶日。
“因為你無法離開這裡,所以,我想用這種方式,讓你看到外面那個更絢麗的世界。”
咒言師雖然不能說話,但她把一切都看在了心裡。
“海未,這裡是我們的家。我們會一輩子住在這裡的,所以我才會這麼用心的布置這個村莊。”安藤曾這樣對她說
“……”不。我希望你離開,隻是現在還舍不得你走而已。
“海未,我愛你。你怎麼從來都不說愛我呢?難道,咒言師連這樣的話也說不得?”安藤曾笑着問她。
“……”不能說。會變成詛咒的。如果困住了你,那你豈不是就離不開這裡了?
再多和我待一天吧。
再陪我度過這個星期吧。
咒言師默默在心裡祈禱。
我不貪心的,總有一天我會放手的。
隻是,誰都不能預測命運。
安藤翔太最終,還是沒能走出這個村莊。
意外來得是那麼的迅速。
安藤翔太被毒蛇咬中的時候,咒言師在準備他離開時要用的行囊。她想,即使再不舍,她也不能把飛鳥困于籠間。他們一起度過的這幾個冬夏,對于漫長的人生來說雖然短暫,但對于她貧瘠的一生,已經足夠了。
那些時光,足夠她以後一個人守在村裡,獨自慢慢地去回想和思念。
咒言師拿着包裹走到房前,卻隻看到了倒在地上、唇色發紫的人。
“……怎麼……會?”她手上的物品撒了一地,卻不管不顧地跑向自己的愛人。“我,我帶你去城市、去醫院。”
“别費力氣啦。”安藤笑着說,“這蛇我知道的,越移動,毒性發作越快。我也沒想到,我們的離别會來得這麼早,還想着能多陪着你,度過很長、很長的時間的……”
“是我的錯。”咒言師因為太少與人說話,聲音變得結結巴巴,“我不該留你。我……”
“噓——”安藤打斷了她的話,“不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我也可能死在冒險途中,死在那次飛機失事裡。和你一起度過的時光,我很幸福。隻是,我終究沒能把外面的世界全都展示給你。所以,詛咒我吧,海未。”他在臨死前,對自己的妻子說,“要不然,留你一個人,就未免也太孤單了呀。”
後來,名為‘愛’的詛咒生效了。
白發女人的故事也講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