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要立後的消息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也不再是什麼秘密,相關事宜均已在籌備之中,一切隻等天子龍體痊愈。
剛回宮,太皇太後便召見了阿阮,言說立後之事。
“可……可是皇上還小……”她本身年長于鐘景宸,又自小看着他長大,總覺得他還是個孩子。
太皇太後歎了口氣,道:“皇帝天生就是皇帝,也隻能是皇帝,他從一生下來,就不能是孩子。”
“阿阮,你是個好孩子,把景宸交給你,哀家放心。”她溫和而慈祥地看着阿阮,“皇上現在的确是有些孩子心性,可他總要趕緊學着長大才是,不然叫人如何放得下心啊!他必須比尋常人家的孩子長得更快。這些,你以後會明白。”
阿阮低頭不語。
“虞将軍為國犧牲,哀家将你接進宮,一直以來,哀家都将你視作自己的親孫女,親你待你,與公主毓兒并無差異。”
阿阮的眼睛有些濕潤。
太皇太後繼續道:“哀家答應過虞将軍,要保你長安,一直不曾将你封為公主,是哀家不忍心将你遠嫁。”
她說這話時情深義重,阿阮的淚水從眼眶中滴滴滾落,過去的一切,似乎又浮在心頭。
“景宸自小與你有緣,他親你愛你,哀家都是知道的。”
聽到這裡,阿阮的眼瞳有些顫動。
她輕撫了撫阿阮的頭,又長歎一聲:“并非是哀家的私心,眼下皇上還未親政,隻有盡快立後,才能讓江山更穩固地回到皇上手中。這些你都能明白嗎?”
阿阮含着淚點點頭。
“入了皇家,身不由己。你會不會怨恨哀家,沒有給你挑選自己夫婿的機會?又或是,怨哀家,讓你嫁一個或許自己并不喜歡的人?”
“不……”阿阮搖頭,淚如雨下,“阿阮早已沒有了家人,您和皇上就是阿阮的家人。”
“你能這麼想,哀家很是欣慰。”她拉過阿阮的手,又擦去她臉頰上的淚水,将她摟在懷中,“眼看着你也十九歲了,就算在尋常人家,也是該出嫁的年紀了,哀家相信你和景宸會做一對好夫妻的。”
*
回宮休養了一段時間後,鐘景宸的身體已經恢複了大半。隻是,自從回宮後,他就變得有些怪怪的。
“來,喝藥。”
鐘景宸靠着軟枕半躺在床上,阿阮端着藥盞,舀了一匙藥遞到他嘴邊。
他一時有些失神,不由得想到,以後他就要與阿阮做夫妻,那此時的場景不就是一個妻子對丈夫的照顧嗎?
阿阮就要成為他的妻子,而他就要做她的夫君……
“嗯?發什麼呆呢?”阿阮看着他。
他回過神來,飲下了她遞過的藥。
“小心燙。”阿阮還不忘叮囑一句。
聽到她的關心之語,少年心頭的喜悅揚上嘴角。
“怎麼了?”
“沒事……”
他聽她的話,一口口喝完了藥。
“阿阮……”
“嗯?”
“朕想到錦明園走走。”
“嗯。”
錦明園就緊挨着承明殿,阿阮扶着鐘景宸來到園中。
此時已入深秋,園中草木開始凋零,金黃木葉蕭蕭而下,時有幾片飄零在澄澈清靜的湖中。
兩人沿着湖邊慢慢地走着。
鐘景宸身體未愈,面色如瓷,隻穿着一身素淨常服,晚來風寒,在阿阮再三要求下,披了一件素色披風,上面繡的銀線暗龍紋在夕晖下泛着微微光華。
他的手撫着圍湖的白玉石欄,夕陽即将西沉,石欄上還有餘溫。
“阿阮可有意中人?”他突然停下說道。
阿阮在他稍前一兩步,怔地停住腳步,轉過身來——
“什麼?”
她顯然沒想過他會問這樣的問題,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回宮後你一直悶悶不樂的樣子……”他繼續說道,“朕知道,若是……若是阿阮不願意當這皇後,朕去回禀了皇祖母便是……”
他說完抿了抿下唇。他的唇角有很好看的弧度。
雙眸清澈如秋潭,晚風輕輕吹拂着他的額發,也拂起了他眼底的漣漪。
阿阮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眼裡不禁盈滿晶瑩,背過身去。
這一下鐘景宸可慌了,忙轉到她面前:“阿阮,怎麼了?是不是朕說錯話了?”
她低着頭,用手拂去臉頰的淚水,一邊又不止地滴落。
“朕隻是不想讓阿阮為難。”他忙解釋着,又是着急又是怪自己。
“可是方才皇上的話,才是叫阿阮為難……”
“是朕的錯,朕不再說便是,阿阮不要再傷心了好不好?”
看着她的眼淚漸漸收了,他才放下心來。
“那……那阿阮……”
她擡起頭來。
“阿阮可願……”在她的目光下,他此時越發緊張,“可願與朕……結為夫妻?”
少年的目光有些躲閃,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此時浮起了微微的紅暈。
“皇上可知何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