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宮那一夜的事情已然傳到了紫坤宮,而馥容也早已被鐘景宸下令關入牢中,溫泉宮一幹人等皆已受罰。
“皇上也真是的,不過是一女子,你不喜歡也就罷了,何必将人關入牢中?”蕭雪菡瞧着鐘景宸道。
“母後就不覺得奇怪嗎?”鐘景宸臉上頗有不服,别過臉道:“要真隻是一個普通女子,她何苦三番兩次來勾引朕?”
說到“勾引”這兩個字,他的臉有些微微紅暈。
“女子期盼帝王臨幸的雨露恩澤,乃是天經地義、人之常情,怎麼就成‘勾引’了?再說了,皇上如今長大了,也該……”
“好了别說了。”蕭雪菡還沒說完,就被鐘景宸不耐煩地打斷。
“你這孩子……”蕭雪菡無奈搖搖頭,“哀家看這後宮之人就是太少了,倒讓皇上天天隻會圍着皇後轉。”
鐘景宸不說話。
“說起來,皇上與皇後都已經成婚這麼久了,就算早年間皇上尚且年少,如今也該有動靜了吧?怎麼倒是一點迹象也沒有?”
鐘景宸知道她說的是什麼,隻道:“如今朝局不穩,當以國事為重。”
“國事為重不錯,可難道綿延皇嗣就不是國事?”蕭雪菡道,“哀家真該考慮給皇上的後宮多添幾個人了……”
鐘景宸不耐聽,還沒等她說完話,就轉身促促出了殿外。
他總不能說,他和阿阮至今都未……
雖然那一夜,她并未抗拒,可到底……他始終還是不太确定,始終還是不敢妄為,始終還是那樣在意她的感受。
想到這裡,鐘景宸的眉頭微皺。
這些天,隻要一閉上眼,他的腦海裡全然是那夜的景象。氤氲的水汽,暧昧的氣息,她溫軟的唇,纖柔的手,低垂的眸……
他多麼希望那個從背後抱住自己的人是她……
自從那夜之後,那樣的夢也越來越頻繁,越來越真實,而他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克制住自己……心中不由得煩悶不已。
*
弘明殿。
“那個女人本是承親王獻來的人,想來這三番兩次的也是他在背後搗鬼,目的無非就是想讓朕沉迷聲色,以削弱朕的志向對吧?”鐘景宸道。
“朕不知,這些年,他已在朕的身邊安插了多少親近之人,也許都是。”他繼續說道,許是無意,許是有意。
不管有意無意,沈悠仇都聽了進去。
不過,他并未說什麼,隻開口道:“如今‘美人計’失敗,皇上的根底隻怕已被探知一二了。”
“什麼意思?”鐘景宸道。
“此番之後,承親王必然了解,皇上并非輕易沉迷聲色犬馬的昏庸之君,如此一來,隻怕會有更大的挑戰迎接皇上了。”沈悠仇道。
“你是說……他還不甘心,還要繼續與朕對抗?”
“哼哼。”沈悠仇悶笑兩聲,“皇上難道認為承親王會就此放棄?”
鐘景宸垂眸暗忖。
沈悠仇繼續道:“承親王神武過人,他向來自命不凡,又不甘屈居人下。從皇上登基之日起,他便已在謀劃,豈會輕易放棄?”
“莫非……他想要謀反篡位?”
沈悠仇沉默了片刻,道:“皇上當及早做好準備。”
*
“要到西北大營去?”阿阮有些驚訝。
“不錯。”鐘景宸點頭。
自那日和沈悠仇說完之後,這些天他便在細細思索考慮這件事情。
“眼下東南部太遠,力有不及;東北雖近,可統率東北的大将趙五山又是他舊部……”他頓了頓,“隻有西北大營。我們必須有自己的兵力。”
這些思量,他隻對阿阮說過。
“皇上要出巡,這可是大事。”阿阮聽了他方才說的話,心中覺得他似乎又長大了些。
“是啊。朕正想着等過一久便和朝臣們商議,盡早定下來。”
他突然看向阿阮:“那……阿阮可願與我同去”
“那是自然。”她想也不想,脫口便出。
“隻是西北苦寒,朕擔心阿阮吃不消。”
“我可沒那麼嬌弱。”她眨眼沉眸道。
看着她倔傲的樣子,鐘景宸不禁啞然失笑。明明前久約她到仕林苑旁看柿子時,她還被凍得直打噴嚏,那紅紅的鼻尖,煞是可愛。
“你笑什麼?”阿阮捕捉到了他眼中的笑意。
“沒有。”鐘景宸揚揚眉,努力斂住笑容。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笑我。”阿阮逼近過來。
“哪有……”
嘴上這麼說着,他這次倒是真笑得光明正大了。
“你就是在笑我——”
二人便在榻上打鬧起來。
鐘景宸無意中捉住她了的一雙手腕,握在自己胸口前,不覺之中便已将她壓至身下,鼻息相交,他凝視着她,一時呆住。
這樣近距離的對視,讓阿阮羞澀不已,臉頰瞬時浮上潮紅。她推開他起身來,用手扇着臉,假裝無事發生。
而這羞态,早被鐘景宸看了去,他心中暗喜,面上仍裝作不在意,倒是先開口:
“啊——走了一天,懶得再動了,就睡這兒吧。”他拍了拍睡榻。
看似風輕雲淡地說出這話,其實是在試探阿阮的反應。
阿阮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自從溫泉宮那夜之後,他看她的眼神便多了幾分缱绻。少年血氣方剛,若将他留宿,隻怕到時候場面一度不可控……
……雖然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但當初确是為了親政而成親,她的心中到底有芥蒂。
況且……
說到底,是她自己還沒把身份轉換過來,仍沒有完全接受他們之間的男女關系,仍沒把他完全當作一個男人,而不隻是家人。
阿阮心中想了想,開口道:“我近來……睡眠不太好,需要靜休。”
“放心,我不會吵的。”他起身,一本正經地對着她說道。
看他這一臉乖巧的模樣,她險些軟下心來。
……
“……那也不行!”
她到底還是拒絕了——雙手推着他的後背直往外走。
“哎呀……就睡一晚嘛……以前不也是這樣麼?”
“以前是以前。”阿阮仍不松口,隻一個勁兒推着他。
被她這樣推着,他的心中歡欣又遺憾,隻得嘟囔着不情願地離開。
數月後,西北之行終于定下來。
西北大營本就是鐘澄钰曾直屬的舊部,隻是自他駕崩後,這十多年間,少有再問起西北之事,加之公主和親都戎後,西北邊境倒也還算安穩,故不知實際情形如何。
而這西北大營的主統帥——李貞,更是一個難以解決的關鍵人物。
“李貞其人,性情怪異,忠奸莫辨呐,恐怕不是什麼好商談之輩。”尚廷之深沉慨歎道。
“此話怎講?”
“他在西北多年,一直蠻橫獨行,隻有在先帝西北巡遊之後,他才安定了一些。如今先帝仙逝多年,不知情形如何了。”
鐘景宸便知,西北之行的難題,遠遠比他原先想象的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