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畫舫内的熏香有異,就是廂房中燃起的二根紅燭中也摻了不少助興之物。
他好歹早有預料,以針封了穴位,倒是不想這個駱美甯能清醒這般久,還有膽撲入他懷中助他。
當真單純。
伊三水撕了蓋于臉上的假面,露出真容,亦和衣于床榻閉目養神,仰躺了數時。
待到舫舟行了一夜,天邊泛起抹魚肚白,他才又換上新面,化盡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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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大多畫舫幹的是夜裡活兒,這清晨相當于閉店的時間點。
赩熾的畫舫亦是如此,整整一船,除去掌舵人外無人清醒。
腹中火燒火燎時,君莫言尚在夢中。
樹叢内,大抵是隻數人合抱那般壯碩的斑斓猛虎一爪将他摁于巨石之上,猙獰利齒撕裂肚皮、開膛破腹、肝腎腸胃瀉了一地,皆被猛虎咀嚼吞咽入喉。
君莫言疼得厲害,掙紮着起身卻如鬼壓床般不能動彈。
“爺?少爺?”
二狗将午膳送入廂房,卻見平日慣常早起的君莫言仍在沉眠,鼻息急促,額前布滿汗珠,食指深入被褥,床單已被劃得滿是褶皺。
許是夢魇了。
二狗放下餐碟于床畔喚了幾句,不得應答,隻得大聲叫喊,“少爺,已是晌午了,怎還不起?”
二狗晃其手臂,又拍其胸口,仍不得回應,猶疑片晌隻能出一下下策,朝主子面上輕拍數次,捏緊了他的鼻頭。
君莫言發覺那隻啃食他肚腹的猛虎已将自己内髒食盡,遂調轉其首,以那滿是倒刺的舌頭來舔舐自己一張面容。
雙顴被刺刮得生疼,沒一會兒,那舌又堵了自己個兒的鼻子,令他無法吐息。
“少爺!怎還不起?官家責您怠惰,不宣您入都了!”
聽了這話,君莫言蓦地睜圓眼睛,呼喝,“不可。”
二狗見他掙脫了夢魇,如釋重負,端來一碗湯藥:“害,總算醒了,不知您昨夜吃酒幾何,快把這醒酒的湯藥飲了吧。”
君莫言支起身左右探看了一番,才确信自己躺在畫舫廂房内,郁郁樹叢與斑斓猛虎均為夢中幻象。
畏懼仍存,他拭盡額前冷汗,從二狗手裡接了醒酒湯,一口飲盡。
隻聽二狗道:“稀奇,想從前,您也非愛酒之人,怎麼上了船便改了性子,日日宿醉......這赩熾真是都京派來接應您的人?”
君莫言以碗底往二狗腦門上輕輕一磕,“慎言。”
“是、是,您說的有理。”
“知道就好。”
二狗推開廂房小窗透氣,見窗外江浪陣陣排開,便知這船舫仍在前行。
隻是風平浪小,開得甚慢。
君莫言飲了藥、吹了江面涼風,人清醒不少。
他更衣洗漱,又理發束冠,不用早膳,令二狗于廂内等候,轉而出了廂。
君莫言怨自己糊塗,想昨日硬留了兩位仙姑在船上,卻未來得及叙什麼‘舊情’,反倒是他顧及玩樂,夜裡記憶模糊消逝殆盡,也不知她二人何如。
若草如平日一般候在船邊,給君莫言指了去路。
伊三水與駱美甯被安排在畫舫後的小廂内,可從船舷過去,亦能走畫舫後的小門。
不多時,君莫言便到了廂門口。
廂内靜悄悄,耳畔唯聽風蕭蕭,卻不聞人聲。
若草有言,這兩人自昨夜送入門中,便再未出來過。
君莫言輕叩門扉二下,喚道,“仙姑?”
咿呀一聲,紙糊的門被從内拉開,露出駱美甯一張未梳妝的小臉,滿頭青絲散亂。
伊三水立在駱美甯身後,他身量夠高,即使隔着人,依舊足夠君莫言瞧清他。
君莫言納罕,這仙姑的男裝打扮未免也太入神了些,若是初見時這般,他定不會懷疑‘她’是女兒身。
明擺着,伊三水并不待見君莫言,他攬了駱美甯的腰身将人朝廂内帶了兩步,擡手便以一素簪将她的發挽起梳了個髻。
口中亦無半分客氣:“何事來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