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美甯瞪他，霎時起身，“你愚弄我？”

‘八字胡’自知失言，一溜煙跑離了雅間，嘴上嚷着，“若有緣，江湖再聚，道長！”

追出兩步不見人影，可謂是一下午聽了個寂寞，駱美甯憤懑地哼哼兩句，掉轉頭來，撞入一團清幽冷香。

“怎麼出來了？”輕撫她的發頂。

尹淼已重回早些時候一同逛街的女裝扮相：“還氣喘籲籲的。”

駱美甯撇撇嘴角，“哎，不是你說那什麼有說書人來嘛。”

“對，怎了？”牽了她的手，又将人重新領入雅間。

“不好、不好…講個沒頭沒尾的故事，聽得人抓耳撓腮。”

尹淼失笑，“這種東西，妹妹難道笃信為真？”

駱美甯伸出手指點點他的鼻尖，“好啊，你是不是暗暗損我愚蠢呢？”

“怎會，就令你别太當回事罷了，這些人，那個不是道聽途說一分半點，便開始胡編亂造啊？”

“你不懂。”駱美甯雙手抱在身前，“若不是今日那個說書人，我可尋不到華陽客棧。”

尹淼眼底稍暗...

原來如此麼，此前隻予她一個虛無缥缈的‘華陽客棧’口信，實則是給她一次離他而去的機會。

隻可惜，她竟誤打誤撞從他人口中得知‘華陽客棧’所處之處……既已踏入他心，也别怪他不肯放手了。

“他怎麼說？”

“那時我尋了許多人，均是一問三不知，暮鼓後，恰逢郡守府外被侍衛攔下的‘八字胡’說書人，告訴我‘華陽客棧’在始安城外，而非城内。”駱美甯蹙眉，“真讓我一通好找。”

尹淼笑着攏起她的手，又牽着她的細腕擡起到嘴邊，烙下一吻，“當真勞煩妹妹了。”

駱美甯掙了掙，未能掙脫，又自顧自講了起來，“今日，他說的是...那什麼得道成仙者，其後人若扶帝王上位，便受接引的事兒。”

“受接引？”

“是也，那‘八字胡’道前朝有一例：道士扶人上位後，夢中見天上仙人來見，甚至還予了他仙官官位呢。”

尹淼垮下臉，“十成十是假的。”

“怎麼？他所論的，是野史不成？”

尹淼摟了她入懷，“若他所言為真，我成事，那你這個小道姑豈不得成仙？”

他輕輕吻着她的鬓發，拈着委屈巴巴的口氣：“你能舍得撇下我，飛升而去嘛？”

駱美甯紅了臉，推慫着他，“哎呀，這還是在食肆裡。”

“你我姐妹二個擁着叙叙心裡話，怎會有閑言碎語？”尹淼似笑非笑，忽而間将發中一枚掐絲金線牡丹長簪取下挽入她的發髻，打量片晌，滿意道，“賞心悅目呢，妹妹。便讓此物為我二姐妹做個見證，可好？”

駱美甯捂了臉，隔着指縫瞧他：“什麼見證？”

尹淼心中暗道：你若不離不棄，必此生相依；轉念又想，當下這般，半分耐不得分離之苦，隻怕她萬一要走，自己也不會允諾。

看他垂眸，便伸出手指戳了戳近在眼前的臉頰，她道：“什麼見證，你倒是說呀。”

“你若有幸成仙，便将官位分我一半。”

駱美甯癟嘴，“哪有這樣的事？怎不說你将九千歲之位分我一半？”

“這閹人半子的身份，全予你都可，隻可惜，它配不上。”尹淼端起身前茶盞飲了一口，掩住面上神情，“若有可能，天下同享，何如？”

駱美甯忙湊上去捂他的嘴，壓低嗓門道：“你小點聲兒，不怕隔牆有耳？”

他淺笑，“還是妹妹周全，處處為我着想。”

“還有，你那天大的福報我可享受不了半點兒，”她指着自己的臉，“我像是有那能耐的人？”

不經意瞥過他放下的茶盞，她壓低嗓門叫道，“你個壞家夥，怎麼用我用過的茶盞呀！”

“喏，這個予你。”尹淼将自己的那盞朝她近處推了推，“禮尚往來。”

“你想得美。”駱美甯橫他一眼。

尹淼輕笑出聲，“是，妹妹說的是，我一向想法甚多甚美，若一切如我所想，已是......”

“已是什麼？”她上揚着眼瞳，“我最讨厭講話講一半撂下，賣關子的。”

“已是兒孫滿堂。”

駱美甯被一口氣嗆到，連咳出聲，“你還真敢亂起妄念，多大年紀便有孫兒了？”

尹淼嘴角噙着抹笑意，“妹妹說的是，言過其實了......便退幾步，滿打滿算，孩兒許是已在肚裡。”

他将視線逗留在她腰間，“妹妹可真纖細。”

駱美甯仿佛隻被踩了尾巴的狸貓，慌忙起身坐到木桌對面，連連擺頭。

“怎麼了？”尹淼順手掩了未關的窗，擡手托着下巴，倒有幾分慵懶之意。

駱美甯忙調轉話頭，佯作不曾聽到此前他的虎狼之詞，“你方才，去幹嘛了？”

“君莫言那邊請我，說商讨返京事宜。”

“何時啟程？”駱美甯眨眼。

“明日便走，你覺得呢？”

“此種事宜，我就算覺得又有何用？”

尹淼擺頭，“你若不喜明日出行，便改日再啟程。”

駱美甯不久才涼下來的雙頰複又燒起，她暗忖：這算不算甜言蜜語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