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宮弟子宮沫,擅自上山,求佛修大人相助。”她朝門内遠遠鞠了一躬,将事情一五一十道來。
片刻後,隻聽見木魚聲頓。
一聲佛号自門内傳來,聲音清清涼涼如玉石相撞,周遭雲卷雲舒,腳下青石闆地平挪置換。
眨眼間,尚未見佛子本人,周遭景色便由山巅改換為山腳。
而山腳下也不太平。
靈越峰的弟子都穿着一身墨綠,背負重劍,烏壓壓一片,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今年的試煉選拔正是由靈越門主嶽峥嵘負責,宮沫第一個去找的就是他們。
上午靈越峰弟子還說,他家掌門帶着大部分師兄弟下山去了。
宮沫蹙眉,這麼巧,他們這邊剛出門,嶽掌門就趕回來了?
嶽峥嵘好似沒有瞧見宮沫與大柱,一手提劍,朝霧蒙蒙的山道拱手作了一個禮,揚聲道:“見諒見諒,南邊一處試煉場裡出了意外,門内已經派了弟子前往查探。想必佛子也是為此下山,這等玄門内務實在不敢勞煩佛修大人。”
嶽峥嵘說得客氣,态度也稱得上端和。
但帶着這一衆弟子擋住前路,分明是一副軟硬同施的架勢。
話中的“玄門内務”幾個字一出,妄時身份頗顯尴尬。
哪怕是南洲城街上的無賴潑皮,也不會硬插手别人的家務事,這不合規矩。
更何況這位可是東迦山佛子,高居靈山,本就半脫身在凡俗之外了。斷不會當着衆人的面,不顧身份,硬插手玄門内務。
宮沫作了一禮,佛修大人是自己情急之下請來的!受人之恩,便不可置人于兩難境地。
她剛想逾矩開口,便看見妄時指尖撥弄了一下念珠——
刹那間山風四起,沉重的威壓從天而堕,将靈越峰規整的隊列被沖得四分五散,烏泱人群硬生生被劈開了一條道。
梵音鋪天潰耳又轉瞬消失,并不是想真的動手。
妄時收了佛号,聲音平緩尋常,仿佛隻是恰巧路過,“玄門内務嶽峰主請便,貧僧隻是去接客人。”
在這陣仗裡,大柱終于緩過神來,心中暗自呢喃,“難道前輩真……真的出事了?”
*
對此完全不知情的風長雪一出山谷,被吓了一跳。
一邊是烏壓壓一群背負重劍的劍修,一邊是妄時領着大柱和宮沫,腳邊還跟着那個半腿高的小童子,頗有種拖家帶口的架勢。
這什麼情況?
大柱雖然廢物,也不至于兩天就敗露身份了吧?
還引得玄門追殺至此?
風長雪還沒來得及審時度勢,得出個結論,隻能借着抱臂的動作,輕輕朝後一揮手。
身後,即将從草叢裡竄出來的弟子們隻覺得忽然憑空出現了一股力,又一個踉跄被按了回去。
嶽峥嵘皺眉,盯着風長雪腰間——那如風拂柳的纖細腰肢上挂着一串極細的銀鍊,銀鍊上串糖葫蘆似的,一連串着十三塊試煉銘牌。
每走一步,銘牌相撞,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風長雪掩唇,看着嶽峥嵘溝壑不平的臉,道:“大師傅,這麼多人,你眼睛盯着哪兒看呢?”
嶽峥嵘這才注意,風長雪衣着頗為透薄,隻有臂間挂着的狐絨披肩堪堪一遮,自己這麼看實在有損體面。
嶽峥嵘收回目光,又立馬反應過來——這妖女如此語氣和表情沒有半點羞惱,分明是故意的!
“不知廉恥!”嶽峥嵘怒斥,一道青色劍芒飛劈了過來。
與此同時,金色佛蓮在風長雪頭頂綻開,劍芒與佛蓮相接,金光四濺。
嶽峥嵘一聲令下,靈越峰弟子紛紛禦劍到高處,劍陣鋪開成六芒星狀。
“哎呀,惱羞成怒。”風長雪聲音依舊帶着笑意,忽然想起什麼,告狀道,“佛修大人,你看我這屠刀剛剛放下,他們又兇我了。”
不等妄時說話,嶽峥嵘高聲道:“妖女戕害我玄門弟子,于公于私,大人實在是不該插手。”
“嗯?”風長雪抱臂,又補了一句,“大人,這大師傅他不講道理,不但兇我還冤枉我。”
“冤枉?玄門弟子腰牌信物不離手,你腰間……”
“哦……你說這個啊。”風長雪一把拽下腰間十三快銘牌,朝上空一抛,銀鍊如閃電劃過,其中十一塊在空中碎成齑粉,隻落了兩塊在了嶽峥嵘的手裡。
一塊上面寫着芙蓉,一塊上面寫着大柱。
“那群小弟子托我帶話,說……”風長雪故意停了一下,吊足了胃口才往下道,“他們說,這玄門銘牌留之無用,入玄門修煉不如回家養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