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風長雪沒有想到的是,這件覆在自己身上的薄薄袈裟,居然比那副冰棺還要好用。
灼熱劇痛剛剛在靈脈中沸騰,轉瞬就被壓了下去。
她凝神,經過幾個調息周天,疼痛已然消減大半。
風長雪一直是清醒的,她半斂着眼眸,看着妄時近在咫尺的側顔,清瘦鋒利的下颌線,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眉骨,目不斜視的眼神,半天說不一句話來。
非但說不出話,風長雪覺得自己的脖子也有點酸,手也麻了。
這秃驢,居然在法衣上加了定身決。
堂堂天外天君主,亦正亦邪的鬼修王者,生死道開派老祖,正邪兩道都要給出三分薄面的淩霜侯。
如今剛剛重見天日,便被裹成一隻蠶蛹,打橫抱在手上,招搖過街。
還好此地偏僻,山道兩側除了殘垣斷壁外沒什麼旁人看熱鬧。
還好個屁!
風長雪本想借着和尚和嶽峥嵘不對付,相互挑撥幾句。
嶽峥嵘一看就是個力氣大沒腦子的,若盛怒之下動起手來,倒能借機看看玄門與東迦山是否當真沆瀣一氣。
現在這都什麼和什麼……
和尚看上去清清冷冷,溫溫吞吞的,行事居然如此魯莽。
東迦山上的十重戒四十八輕戒,難道是兒戲?
玄門那麼多人,就瞪着兩隻眼珠幹看,竟也無一人出手阻攔。
風長雪平白生出一種虎落平陽被犬欺,遊龍淺灘遭蝦戲的感慨來。
在風長雪數個眼神後,大柱終于接到了暗示。
“内個……大師!等一下!這樣不妥啊!”
妄時停下腳步,面色一如往常的沉靜,但大柱就是莫名感覺氣壓有些低。
他硬着頭皮開口道:“我方才看芙蓉面露難色……你說,芙蓉會不會三急?”
三急?
真是個好借口。
風長雪眼神如刀。
最要命的是妄時居然真的低頭看了過來。
……
風長雪隻能瘋狂眨了三下眼睛配合。
妄時沉默了一下,将芙蓉放了下來,并朝大柱道:“大柱施主,煩請轉過頭去。”
不知道是因為被橫抱了幾個時辰,腳麻了,還是因為聽到了這句話。
風長雪頓時腳下一軟,略微踉跄了一下才站穩。
光天白日,朗朗乾坤……
這秃驢想幹什麼?
并非她大驚小怪,而是自昨晚一事之後,風長雪實在有些摸不準妄時的行事作風。
她有些謹慎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妄時念珠輕輕動,又長又瘦的指節捏住袈裟的一角,輕輕一掀,落了半邊下來。
他念了一聲佛号,輕道:“得罪。”
随着法衣松開,禁锢松解。
風長雪下意識低頭,方才的胡思亂想頓時消散,眉心緊緊蹙了起來。
半面袈裟之下,自己的整個左臂,十分恐怖。
左臂之上青黑色裂紋如蛛網遍布,襯着她本就白于常人的膚色,乍一看讓人想起冰裂紋的瓷器,或者是久旱的土地,似乎一碰立馬就要碎裂開來。
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冰棺後看清楚“焦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