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時此時正在閉目禅定。
風長雪于咫尺之處悄然睜眼。
她目光落在妄時臉上,從眉眼輪廓開始描繪,每一根睫毛,眼角嘴唇細微的弧度,再到雙肩,胸肌輪廓,腿長腰寬。
不同平日裡的戲谑,此刻風長雪的神情極為認真,甚至帶了帶點審度的意味。
風長雪稍微回想了一下他們的初見,當日她從冰棺中蘇醒,山中大雪如天幕,妄時乘風雪而來身上卻未染分毫,清朗俊俏得像一個妖僧,和眼前的輪廓完美的重合。
風長雪的眼神沉了沉,極精巧的傀儡,也能做到一模一樣——除了瞳孔和心跳。
她冷不丁一手去按妄時的心跳,毫厘之際,妄時忽然有所感應睜開眼睛,步塵一橫,用刀鞘尾端擋開了一下。
妄時疑惑的雙眸,墨如沉水,如含慈悲,瞳孔中的肌理絲絲分明,實在是一雙真得不能再真的眼睛。
“大人。”不等妄時發問,風長雪擡眸與之對視,就在極近處笑意盈盈先開了口,“有事瞞着我?”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風長雪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穩得像在叙述而非疑問。
手被擋開的一瞬,風長雪順勢而上,按住妄時的肩膀。敏銳察覺到妄時此時的沉默,并非是覺得她無理取鬧或者是惱羞嗔怒,而是帶了點吃驚,亦或是……贊賞?
于是她也不在試探,開門見山道: “這裡并非真正胥山崖底,是幻境?”
妄時點頭。
風長雪:“何時?”
妄時頓了頓,回道,“跳崖半途。”
……
一種微妙的不悅又湧上心頭。
當日初見,妄時比她早聽到山洞外的腳步聲,那一次隻是早了片刻,可以解釋為自己身體有恙,這次竟然比她早了足足四日?
不悅隻出現了一瞬,就被風長雪壓了下去。
雖說修道之人争勝是常态,但此時此刻,并不适合計較這些。
這次妄時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問道:“芙蓉施主,是何時發現這裡是幻境的。”
“先前隻是起疑。”風長雪回道,“确認是在剛剛,大人回答的時候。”
連續四日,每日破曉是卯時一刻,夕照為酉時,夕陽完全落下是戌時二刻。
一分不慢一分不早。
每每遇見的岔路,妄時總能準确無誤的選出一條,并在夕陽完全落下前找到一處可供栖宿的山洞。
以至于當下,她隻能找到一種合理的解釋——風長雪眯了眯眼睛,這裡都是假的,從她跳下懸崖的那一刻就入了禁陣幻境,沒有夢貘,沒有妄時,每日不過都是在重複已經設定好的路線和内容,目的是将勿闖之人囚困在此。
眼前之人,又明明是真的。
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呢?
人是真,境是假?
仍是牽強,此處一草一木極為精巧,越是逼真的幻境越要耗費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