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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赦生童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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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問我赦生啥反應?

他啥反應沒有,雖然赦生向來沉默寡言,但意外的是他和其他魔将關系都不差,連心機吞都能說兩句話。

反應比較大的反而是螣邪郎。

“喂——我的弟媳不是和小弟一組也就算了,為什麼是和那個吞佛一組,你倆最近有交流嗎?”螣邪郎不請自來踹開了我的房門,把正在擦刀的我吓了一跳。

先不說你這聲弟媳是不是叫的太順口了,連赦生都沒問的問題為什麼是你在問啊,就算你和心機吞關系不好也不要拉我強行站隊啊,我比你更煩那個說話含針帶刺的心機吞啊!

我放下刀,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旁邊的赦生童子炸了。

[慎言]

“喲,小弟。”螣邪郎自來熟的往桌前一坐,摸出茶杯給自己倒水,還不忘記刺激自己的弟弟,光明正大的挑撥魔将之間的關系,“你的老婆你不在意,為兄當然要代你要問幾句。”

……什麼老婆!誰是赦生老婆!還沒成親好吧!

算了,這個話題不能深究,免得觸發赦生潛藏的結婚狂本性。

“…你問我我問誰。”我咽下一口濁氣,壓着聲音道:“女後調令自然有原因,聽從安排就是。”

“誰都可以,但那個吞佛,不行。”螣邪郎就差沒把嫌棄兩個字寫在臉上,将茶水一飲而盡,杯子‘啪’地敲在桌子上,“莫名其妙的安排,當真不是你要求的?”

“說的好像我很想和吞佛一組似的。”我忍無可忍的吐槽。

和赦生的萬能搭檔屬性不同,吞佛屬于獨行俠,和誰都不太合。

啊,想想就開始頭痛,要不是屋内還有人,我都想躺在地上打滾撒潑:我不想和心機吞一組,趕緊給我換組,換誰都可以,朱聞挽月也可以!

“啧。”螣邪郎咂舌,眉頭一皺相當不滿的表情,“也是你們兩個婆婆媽媽拖了那麼多年,早把親成了不就完了。”

你能不哪壺不開提哪壺嗎?本來就因為赦生催婚這事特煩,還說?赦生都看過來了!

我莫名怒火高織,猛地一拍桌子,正想說什麼,卻不知怎的感到心氣上湧,眼前驟然一黑。

“喂!”螣邪郎驚了,猛然起身。

赦生童子反應更快,連點我幾個穴道,擡手渡一口真氣,理順了我體内驟然繁亂的氣息。

[無事吧]

我扶着赦生的手,待眼前黑霧散去,才吐出一口濁氣。

“無事。”赦生扶着我坐下,我單手揉了揉太陽穴,“我也不想和吞佛一組,但事情就是這樣,深究也無用。”

螣邪郎看我沒事,施施然重新坐了下來,換了一副神色,“本大爺就欣賞你讨厭吞佛這點。”

喂——隻是合不來,沒有說讨厭好嗎?别把你的情緒套在我身上。

赦生在桌子上留下[讓她休息]四字。

“啧。”被下了逐客令的螣邪郎意外沒生氣,“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大哥,随便你吧。”

螣邪郎拿起槍風風火火離開,缺德的連門都不關,不知是不是又去找吞佛麻煩了。我忍不住扶額,為什麼魔界一個正常人情世故的魔都沒有,是課程沒安排情商所以連情商都抛棄了嗎?

赦生一把抱起我,輕輕放在床上。

“……下次我自己,算了。”說了也不會聽,我躺在床上,倒是真的覺得有些困倦。

[當真無事?]

他神色嚴肅,拉過被子幫我妥善蓋好。

“當真無事。”我翻身枕在他腿上,選了更舒服的側躺姿勢,“大概是近期睡眠多夢,不太安穩的緣故,我晚點去要幾幅安神的方子便是。”

[何事煩心]他問。

……你說呢,萬惡的失眠源頭?我平穩的生活隻有你是個徹底的意外。

若非這個話題不能深談,我真想寫個長達數萬字的吐槽抱怨兼控訴,書名叫《我被催婚的這些年》。

罷了罷了,還是帶開話題吧。

我難得拿出一點幽默感,開玩笑:“大抵是,上火?”

赦生無語,赦生幹脆蓋住我的眼睛,來個強行催眠。

我:“……”

呵,真是一點幽默感都沒有的男魔。

懷着對赦生的不屑,我翻過身背對着他幹脆睡覺。

遲鈍的赦生并沒有察覺到我這微弱的反抗,垂手在我發絲間撫摸。那雙在戰場上隻染了敵人鮮血的手,原來也會用這般輕柔溫和的力道,輕輕的安撫他人。

算了……

我拉過他的手,回首看他,“若是無事,陪我睡會吧。”

赦生順勢垂下身子,我好像聽見他很輕的應了一聲,又好似沒有,最後的視線隻留在拉下的床帳與身前人面上如火焰的印記。

*

魔将們都相當有個性,我不是說有個性是壞事,但吞佛這種既純粹又複雜、既冷靜又随性、過于聰明卻又将《如何與魔保持魔際交往中的距離感》修到滿分的魔,對我自帶重度拖延症的性格來說是純純的天敵,相性完全不合。

更不要說這人和赦生關系還挺好。

當然赦生實際上來說沒有什麼關系處的特别差的魔,畢竟他這種沉默過魔的個性,看不上眼的魔會采取忽視大法,例如異度魔界裡另一個人氣(差到)極端的魔——朱聞挽月。

如果将朱聞挽月和吞佛放在天平的兩端,大多人都會舍棄吞佛選挽月。

換句話來說,你人氣連挽月都不如啊,吞佛!

這個論點太過搞笑,我決定記下來回頭和赦生的大哥當笑話講。

還沒等我笑出聲,一個魔影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

“汝在想什麼事情?與吾有關嗎?”

我:……

所以不要在魔背後說魔壞話,想也不行,現世報這不就上線了。

“那得看你是想知道答案,還是不想?”我回答。

所謂和吞佛談話的奧義,就是用魔法打敗魔法,用反問應對反問,這我可是經驗豐富。

為了避免完全冷場,我也不是沒有準備,當下擺出酒杯,邀請紅發魔将。

“來都來了,一起喝杯?”

“哦,難得。”吞佛放下朱厭,坐在我對面,“在想為何與吾一組行動嗎?”

“很令人在意不是嗎?以往連任務都很少把我和你安排在一起,這次操兵的搭檔居然是你。”我把酒杯推過去。

“好香的酒。”吞佛慣性贊歎一聲,拿着酒杯卻不急着喝,倒是有心情和我聊天:“也許吾有什麼優點。”

我又想到那個人氣不如朱聞挽月的笑點,沒忍住笑出聲,“你的優點?多話。”

吞佛聞言也不生氣,饒有興趣地看了我一眼:“哦,汝呢?”

“也是多話。”

吞佛低頭喝酒,沒讓話題繼續下去。

畢竟無論接下去說什麼,都已經過了他與魔交往的距離感,這種不進不退的說話習慣也是他的行事藝術之一,我早習慣了。

“女後當真沒有和你說什麼?”我将話題拉回正軌。

“吾話語的可信度在汝心裡有那麼低嗎?”

“你的話還有可信度這東西?”我反問。

吞佛童子輕描淡寫把話題撥回:“那汝何必問。”

被吞佛滑不溜秋回答噎住,我仔細一想的确是這個道理,讓人無法反駁。

可不會反駁并不代表不會因為他的回答生氣。

我眉毛一皺,莫名惱意湧上心頭。當下抄起佩刀争鋒,一把拽住吞佛袖子往武場拖。

“過來,打一架再和你說話。”

“女人臉,六月天。”吞佛不輕不重拽回袖子,坐在原地不動:“汝的脾氣何時也如此善變了。”

我把刀扛在肩膀上,不屑道:“和你說話很難不上火,打不打。”

“同袍自殘乃屬悲哀,汝與赦生相處太久,竟染上同樣的壞習慣。”

吞佛拿起酒杯給自己倒一杯酒,緩緩喝下。盯着酒杯時,他似乎想到什麼,忽而問道:“這酒,汝從何得來。”

“嗯?”不知道他為何有此一問,我眨了一下眼睛,老實回答:“女後所賜。”

“原來如此。”吞佛想明白其中竅門。放下酒杯,單手撐在膝蓋上,頗為興趣地笑道:“給吾出了個難題啊。”

什麼意思?我皺起眉頭,回想他剛才的話語,可惜這人講話向來沒頭沒尾,我推斷不出什麼。

吞佛不急不忙,把酒杯推往一邊,抄起朱厭起身,往練武場走去。

“哦,改變主意了嗎?”

“怎麼理解是汝的自由。”吞佛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反正很快汝的注意力便不會在吾身上。”

“還是很想打你兩拳,有話能直說嗎?”我跟上他的腳步,吐槽道:“在你嘴裡得到答案怎麼能這麼難?”

“哈。”吞佛笑了一聲:“吾的答案或許汝并不想知道。”

“喂,心機吞。”

“好久沒聽汝叫這個名字。”

吞佛童子不是第一次聽我這麼叫他,我私底下經常這麼叫,大多是生氣的時候。

消失已久的外号重出江湖,他總算願意和我好好談一談,“重要的不是吾的答案,而是汝的。”

“汝打算何時與赦生一談?”

所以我說我不喜歡和吞佛相處,他太聰明又太一針見血。

相對比赦生的遲鈍或者信任,吞非常清楚我和赦生之間的問題,甚至看穿了我的謊言,達到最本質的問題點。

指的是我還不想成親這件事。

“你什麼時候這麼關注别人的感情問題了。”我撇開話題,并不是很想談這件事。

“吾不關心。”吞佛語氣淡淡又意有所指道:“魔的感情太激烈,又太極端。情感放出,如巨浪翻騰。情感斬斷,毫不留生機。非黑即白,不留任何餘地,皇族中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我停住腳步,看前方那個紅色魔将的身影,不知怎麼的不太想聽他接下來的話,總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事實證明确實如此。

吞佛側過身子,紅色的發絲堪堪擦過我的手背。雖然是魔族戰功最為顯赫的魔将,他的發絲卻格外的柔軟,也冰冷。

“汝可以拖延的時間不多了。”

他讓開身子我順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看到練武場旁邊的軍醫。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靈光閃爍而過。

我瞬間明白了吞佛所指為何,手上的刀哐啷一聲掉在地上。

“不是吧……”

4.

逃,還是不逃,這是個問題。

素日裡偶爾會看看帶球跑的戲本,卻萬萬沒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我咬着草杆躺在地上,深深歎了一口氣。

怎麼可能逃得了啊。

在這種不尴不尬的時候出現了不尴不尬的事情,而唯一能和我談這件事的魔,居然隻有心機吞這個看着就讓魔來氣的家夥……

熟悉的氣息……

“見過吞佛了?”我坐起身,頭也沒回的問道。

赦生童子在我身旁坐下,待我視線挪過去時,才緩緩點頭。

神情平靜。

吞佛不是多事的魔,大抵沒有對赦生說什麼多餘的話。

“好似很久沒和你一同賞月了。”我從袖中掏出葫蘆晃了晃:“有月無酒,豈非失色。”

[軍營禁酒]

“我已經和吞佛喝過一輪了。”

赦生一愣。

“騙你的,不是酒,隻是梨水。”我打開葫蘆遞給他。

赦生難得露出了懷念的神色,從我手中接過葫蘆喝了一口。

赦生以前住的地方有一棵百年梨樹,結出來的果子脆甜多汁,每當結果的時候我都會溜過去偷吃。現在那棵樹下還埋了不少我無事時釀的梨花白和梨子酒。

“記得小時候,每當我和你分梨,你都不開心。”

[含義不祥]

诶——那時候他才幾歲啊。

我認真回想,實在是魔族的生命太長,我記不太清久遠之事,隻隐隐約約記得那時候的他還是幼年,每次都一本正經的叫我全名琅山折霧。

“那隻是人族的說法罷了。”我不以為然,倒是指着他手中沒喝完的葫蘆瓶子,開了個玩笑:“如果作數的話,那這梨水分食也算——”

話沒有說完。

微涼的唇壓在還未來得及閉合的唇,我被堵了個措手不及,清甜的梨水順着唇齒湧入喉間,更多的是順着唇角流下脖頸。唇畔稍分,他擡起頭,用手指抹開流下的梨水,在脖頸側方緩緩寫下兩個字。

[不算]

末了他又壓下面孔。

我眼疾手快,用手背擋住他的唇,“軍營重地,禁止親密。”

遮住雙眼的赦生看不出神色如何,到底是退開了身子,嘴唇還帶着親密過後的殷紅。

不敢讓人多看一眼。

我用袖子擦擦脖子,抱怨道:“黏黏的。”

[回去]

“不想回去。”我擺爛往地上一趟,恨不得在這裡呆個天荒地老。

赦生聞言頓了頓,起身離開。

我:?

過了一會他回來了,手上還帶着一張沾了水的帕子。

魔族的體溫偏低,饒是如此,身為鬼族和邪族混血的赦生體溫卻比純鬼族血統的我高一些。

他靠過來用帕子擦了擦我的脖子。

我看着他發絲下的耳朵,忽然走神的想,我們之間的孩子說不定會是個尖耳。

哦,那不是像螣邪郎?

性格也像他的話就可怕了,螣邪郎性格也臭屁的要死,但是像赦生的話……完了,那家裡愛說話的就豈不是隻有我一個。

[在想什麼]

“在想你的耳朵。”我脫口而出。

赦生:?

“咳咳咳,沒什麼。”我趕緊掩飾過去,接過他的手帕,反過來給他擦手。

安靜了一會,我忽然開口。

“赦生。”

心下生了些許遲疑,想着反正遲早也要說,我決定和他談談以後,便試探道:“你有想過我們會分開嗎?”

空氣好像停滞了一瞬,赦生童子陡然抽回手,往地面一揮,留下四字,筆鋒淩厲至極,可見此時怒氣之盛。

[除非吾死]

完了,沒得談。

我雙眼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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