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終究隻是個猜想,雖然我并不知道你們緣何得來這樣的猜想,但把它的第一次應用放在審批這樣的場合,合适麼?”
凱勒教授贊成得點頭,萊納仿佛沒有看見,“除了這個,您認為還有什麼更保守的方法麼?”
當然是沒有的。可是……
克萊爾拽了拽萊納的衣袖,沒得到回響。衆人有些不知所措得看着和亞倫針鋒相對的萊納,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改了性子。
亞倫的眼色極為晦澀,“那你說說你的猜想從何而來?”是不是源于他所猜測的那一次。
“不瞞您說,我學生時代,有個好朋友——謝爾蓋,俄國人。我從他那兒得來的靈感。”等于是承認了。謝爾蓋不知道自己就那麼被她賣了。
亞倫氣極反笑,“好。你們很好。”張嘴問他要試劑的配方還把他蒙在鼓裡,虧他還以為年輕人有了新的項目,還等着看他們突破。
醫大的團隊越發摸不着頭腦。不明白亞倫具體所指,可那語氣怎麼聽怎麼不像表揚。博古特已在思考救場的措辭,并示意凱勒不要再讓萊納開口。
亞倫卻調轉了态度,“雖然冒進,但我期待你們的表現。可我也有些小小的好奇,萬一不成功,你們預備怎麼做?據我所知,針對變種人的研究普遍不受看好,若再出些事故……”他不用說完,話裡的意思不言而喻。前後兩次的态度轉變也叫人摸不準他到底是什麼看法。隻是這轉折後的話,未免有些傷人了。凱勒皺起了眉。
除了電磁波便是激發素。電磁波不成功,剩下的選擇是别無選擇。他明知故問。
萊納挑了挑嘴角,沒有笑意的弧度寫滿冷漠,“做研究的,誰這一路不是磕磕絆絆。挫折、事故,不經曆怎能成長?”乍看之下勵志的發言在她說來全然不是那味道。
亞倫是真的火了,“你管你現在這模樣叫成長?”
這不像是一個陌生人對另一個陌生人的口吻。醫大的團隊驚訝得轉向萊納。她從沒說過他們認識。
又回到了那天晚上的話題。她已厭煩。壓了壓衣擺,她直接站了起來,“不要表現得好像很關心我,會讓人誤會。你們不過是心裡過意不去。”
馬瑞斯的确在她不告而别後表現出暖心的寬容,她确實有被感動到。可,愛與包容、善良和美好從來不是故事的全部。心知肚明的成年人,何苦用虛幻的糖衣自欺欺人?
她冷着臉離開,懶得去想要怎樣和醫大的交待。起碼不是現在。
這看似失控的混亂場面并不全然是失控,就像尼爾對她的評價:她有任性的一面,但她首先是個理智的人。她沒有正面回答尼爾對于她前後做法的揣測,因為那不是她所想的全部而她也不願騙他。正好比每一個故事的背後都有着另一個故事,而故事的主人不會輕易分享給聽衆。
***
沒有喝酒,也沒有悶在房裡。萊納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做實驗。她在實驗室裡折騰了一整夜。任尼爾、謝爾蓋和菲力使盡渾身解數打趣,也沒法讓她提起勁,到頭來還被懇求,“讓我一個人呆會吧。”
第二天她頂着滿眼血絲去的醫大,早飯都沒吃。她總是那樣,忙起來不會記得吃飯。于她而言,心情不好也是忙起來的一種。後來尼爾幾個輪番盯着,加之沒什麼新項目,習慣才漸漸改轉。現在又來了。尼爾無奈得歎氣,再一次瞪了謝爾蓋。都怪他找什麼亞倫。謝爾蓋也很無辜,他這不是為了進程考慮,哪知道亞倫會和她鬧這麼僵。
萊納向整個團隊道歉。站在辦公室的正中也做好了被盤問的準備。可沒有一個人發問。凱勒教授拍拍她肩,語重心長得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在這裡的每一天希望你能過得愉快。這不僅是我的願望,也是大家的願望。”她順着凱勒手指的方向去看,看見的是一雙雙真誠的眼睛,沒有絲毫責備。
突然有些感動。
克萊爾把她拉到自己身邊,“我們認識的是你,不是别人口中的你。我們有眼睛,自己會看,你不要想太多。”
她動了動嘴唇,有些哽咽。閉上眼睛,仿佛這樣就能強壓下心頭強烈的感情。
“謝謝你們……”她最終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輕輕說。
在這溫情的一刻裡沒有人察覺人群的外圍,比誰都飽含關切和憐惜得注視着萊納的特瑞特眼裡,些微的晦明難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