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起話頭的蝙蝠卻沉默着從窗戶跳下。鬥篷撐開,霎時與黑夜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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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新聞的頭版毫不意外成了每個人口中的談資。
自從貝魯西斯和萊納親近而一概暴戾,茉莉不再誇耀雞毛蒜皮,研究所又回到了以往的惬意。研究員聚在準備室裡三言兩語得也正議論此事。一周來,随着新受害者的出現、警局公布的進展和小報不時刊登的受害者回憶,話題熱度不減反增。
“難道是狼人?也不對,還沒到月圓之夜啊。”薩拉吃着零食,打趣道。
馬克拿着雜志從她身後輕輕往頭上一敲,“想什麼呢,小說看多了吧。”
克萊爾從馬克的衣袋裡摸出他偷藏的巧克力,得意洋洋得塞進嘴裡,“怎麼不可能了?隔壁紐約的奇異生物你又不是沒聽說過。”
衆人的閑聊不知怎的惹着特瑞特了。隻見他把一堆才印出來的實驗數據狠狠往桌上一拍,又陰沉着臉走出去。薩拉沖特瑞特的背影扮了個鬼臉,成功引來哄堂大笑。沒人知道,才走不遠的特瑞特猛然止住腳步,握緊拳,指甲陷進了肉裡。
貝魯西斯的化驗報告陸陸續續出來,和他們猜的一樣隻是把麻煩弄得更麻煩。馬克翻開擡頭頁,看到的不是報告正文而是貝魯西斯的資料,生日一欄被人用紅筆圈出。定睛一看,正是今天。他誇張得叫了起來。
這下沒人有心思關注時事了。報紙被扔到一邊,衆人手忙腳亂得一邊清點零食,一邊計較着買蛋糕、選禮物。他們已沒有時間細細籌劃。以前貝魯西斯的生日都是兩個學長張羅。年中的時候,兩人雙雙考博取中去了外省。一個考了三次,一個考了四次,大家都為他們高興。好是好,隻是生日這事一下子都給忘了。克萊爾嘀咕了一句,“他既然知道,怎麼不早點吭聲。”
話音未落,準備室的門被重重撞開,特瑞特面色陰沉得捧着紙箱,把瓷磚踩得蹬蹬響。克萊爾吐了吐舌頭縮到馬克背後。馬克略尴尬得和特瑞特說:“她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裡去。”特瑞特冷哼一聲,不搭理。
他抱來的紙闆箱裡,蛋糕、禮物、壽星帽、裝飾品……應有盡有。衆人你看我我看你,沉默好一陣。可是他既然記得,又提前準備了,為什麼就不和他們說一句?
無論如何,研究員抱着東西給貝魯西斯去過生日的時候,他顯然是在等他們。和以往的興緻缺缺不同,今年的他對誰都笑嘻嘻。尤其是接過萊納給的禮物時,笑容都快溢出臉頰。他抱着萊納一遍又一遍得說“謝謝”,盡管她委婉得提醒他生日是特瑞特籌備的。周圍的研究員都看笑了。
馬克同莫裡斯開玩笑,“你要想追她,還得問問這個小朋友同意不同意。”莫裡斯勾着他插科打诨的回應馬克沒聽仔細,他感覺有兩道目光釘子般要把自己刺穿,回頭不期與特瑞特陰鸷的眼神對上。
他是怎麼了?馬克越發覺得今天的特瑞特反常。明明是他備下的生日宴,他卻早早送了生日禮物走開,别人道歉不聽、感謝不聽,也不知道圖個什麼。要是不喜歡這種熱鬧場合吧,走了又回來做什麼?自己和莫瑞斯打趣萊納,又礙着他什麼了。
難道……
馬克的瞳孔縮了下,心中隐隐有的猜測尚未成形便在下一秒被特瑞特突兀的呼聲打斷。
“萊納。”他那樣喊道。低沉、壓抑、隐忍、又有些說不出的憤怒。
歡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不明所以得轉頭去看他。連貝魯西斯都下意識松開了萊納。隻有萊納。隻有她在回頭前,若有所思。
“乘着貝魯西斯的生日,大家都在,我想問你件事。”他用那樣說不出古怪的語氣慢條斯理得說着,背在身後的雙手一點一點得探出,“我知道我這個人有點古怪,大家對我都不看好。我也明白之前自己很失态。所有人為證,我願意改,我都可以改。你願不願意和我交往?”
他手裡的東西人們終于瞧見,是一束玫瑰。有人吹了聲口哨。
是吃準她在那麼多人面前不好拒絕他麼?萊納看着他。她不想給他難堪,更不想讓自己難堪。既然他非要如此……
“是不是我再晚來一步,你就真的要和他走了?”輕佻但好聽的聲音突如其來,也打斷了萊納的下一步動作。
所有人,包括特瑞特,都循聲望去。來的是西裝革履的布魯斯·韋恩。身後還跟着凱勒教授,教授的臉色混着意外和古怪,顯然都聽到了。
特瑞特烏雲翻墨的臉色布魯斯視而不見,旁若無人得插着口袋朝萊納走去,“不是說好了,等我來接你?”唯有她倒影的藍色瞳孔,說不出的深情。
說好?說什麼了。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語氣有那麼些惆怅。心裡想的“為什麼幫我”,面上一點不露。
慢半拍回過神來的圍觀群衆,開始竊竊私語。
“這你可就誤會我了。從昨晚開始給你打了一夜半天的電話,就是打不通。還在生我氣?對不起,寶貝,沒有下次了。”布魯斯無比自然得摟過她肩頭,輕昵得用指節挂了挂她面頰。她下意識想側開,又在他含笑且别有意味的眼神裡無奈得克制。是了,所有人都看着。
她順從得跟着他走開。這一天的班不如不上。她從凱勒教授的臉上看出,他也是這樣想法。人群在起哄,布魯斯和他們揮手。再次經過特瑞特的時候,他仿佛才看見那麼個大活人似的,特地說了“再見”。
特瑞特手背上青筋暴漲。他在他們走後奪門而出,一束還滴着水的新鮮玫瑰被踩得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