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人的通病。當你無動于衷的時候,他們迫切需要你做些什麼;而當你真的做了些什麼的時候,他們又會說這不可能。”
***
“不,我的意思是,當你想要做些什麼的時候,你會去做而不是怨天尤人。”他半垂着的眼眸在此刻霍然擡起,銳利的光遮也遮不住,“你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用你的方式去祭奠、去緬懷,哪怕有違大多數人的認知。或者說正因為有違大多數人的認知,你從不會承認,仿佛承認了感情,這種巨大的、被你長久壓制和忽視的能力,它就會毫不留情地鑿開你的銅牆鐵壁,撕咬你的铠甲,啖食你的血肉。哪怕你假裝它不存在,它就真的對你沒有影響了嗎?
“——就好比,曼因斯的時空通道裡發生的、經不起推敲的一切,那些真的是事實嗎?”
“夢境”沒有記憶,記憶能夠被喚醒。迪恩的話,華尼托的話,這一刻無比清晰得交彙在斯塔克腦中。兩句都是真話,不完全的真話。
“‘夢境’的記憶可以被恢複,而恢複的手段隻有極少數人知曉,所以’夢境’的記憶對大多數人而言是被無效化了的。”被他緊盯着的華尼托,終于在他的利齒下被撕下了一點漫不經心,那雙眼睛開始變得冰冷、銳利。早點怎樣不好嗎?斯塔克想,“事實與否對我不那樣重要,我隻需要知道在異空間裡發生了一些事促成了迪恩派克和你們的争鋒相對,足夠了。但是就像我說的,即便你能利用’夢境’規則’改寫’所有人的記憶,你騙得了自己嗎?騙得了自己在那場夢裡發生了什麼、洩漏了你的什麼心思?”
她直直看着他,被撕開一角的皮囊叫嚣着要她反擊,但被理智死死壓住。不可以。不可以開口。開口了,就輸了。她無比清晰得知曉他一無所知。他在賭。他在詐她。
斯塔克的步步緊逼在這一刻和她記憶中循循善誘的布魯斯完美重合。優秀的獵人總是耐心的,蟄伏在寂靜、安全的角落窺視着獵物的一舉一動,伺候着破綻的口子暴露的瞬間,一擊斃命。
“我很欣賞你的現學現用。”她放慢了語速,她在斟酌每一個選詞,“一個友善的提議:你或許會想和查爾斯教授聊聊這個話題,他興許會受到啟發。這……有益于XA-1806的成長。”
那麼關心XA-1806嗎?倒像是故意賣的破綻。托尼謹慎地打量着華尼托,不放過她的每一個細微動作:“你為什麼會覺得XA-1806在查爾斯那?神盾局也有變種人專家——如果你還記得你在哥譚的那位同僚,尼爾的話,他是團隊中的一員。”
她無心辯解,看起來思緒又飄遠了。她答得敷衍且不掩飾:“是我疏忽了。”
她确實不該多說了,她說的已經夠多了。神盾局帶來的反向信息豐富到令人驚歎,這在某種程度引起了她的興趣,所以她不介意給他們一點甜頭并借此評估迪恩到底透露了多少。她其實沒有他們料想中的那麼在意迪恩的攤牌度,因為正在進行的重要項目,他本人也所知不多。
她不在乎不代表沒有人在乎。
她正那樣想着,她的手機響了。無主叫号碼,但她想她知道是誰。在這個時間點上。突兀的鈴聲打斷了斯塔克的攻勢,他和史蒂夫盯着她的手機。
【終于找到你了。】對面的人沒有寒暄也沒等她寒暄,【我本不想打你的公開電話,但是沒有辦法,一個人都找不到。不管是你還是他。】
華尼托的辦公室很安靜,沒有開免提,也用不着四倍聽力,史蒂夫都能一清二楚得聽到話筒對面的聲音。那個聲音有一些耳熟,似乎不久前才聽過。身側的斯塔克撞了他一下,用口型說“羅切斯爾”。是了,是他。另一個大名鼎鼎的科學家。現在應該叫他“邁爾伯特”更為合适。
邁爾伯特沉靜的聲線裡有一絲藏得很好的焦慮:【我代簽了應急令,希望你不介意,可能的話,麻煩你和他也說聲。當然了,我會繼續嘗試聯絡他。】
應急令?那是什麼?托尼用眼神詢問隊長,但後者也沒聽過。
【不,你做得很好。是他逾越了。】
【感謝你的理解,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
她自是明白的,應急令不過托詞,他在借此告訴她,他忍無可忍。就像他所感謝她的也并非在瑪爾斯面前打聲招呼此類——那本不是這般打緊。他真正感謝她的是把迪恩派克留給他料理。他和對方有一些私怨得親手了結才能圓滿。
史蒂夫用口型詢問華尼托:是迪恩派克嗎?你們預備對他做什麼?
【我想你大概很忙,但該料理的不能不料理。】
【我竟沒想到他會蹦跶到你面前。】華尼托的神情直到此刻才認真了些。
【我也沒有。那麼,再會。】
再會嗎?的确,他和她的接觸,自此之後大概隻會有增無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