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起輪胎邊零星落葉,琴酒餘光略過後視鏡,斂去鋒芒。
“他跟了多久?”
“從毛利蘭上車開始就一直遠遠跟着了,我以為小孩子玩滑闆呢就沒管,現在看來這小鬼還真不簡單啊。”
“總覺得在哪裡見過……”琴酒臉埋在帽檐下,沉思良久。
伏特加歪過腦袋,“要不我去處理……”
“先不用管,看他想做什麼。”
遙望鈴木宅邸裡三層外三層的保膘陣,伏特加歎道:“沒想到毛利蘭的朋友竟是那個大名鼎鼎鈴木财團的千金,大哥之前見過嗎?”
琴酒不語,眸底微光落在金碧斑斓房檐下慢步而來的少女身上。
她低着頭,鵝黃色短裙及膝,細潤瑩白的小腿被陽光映得朦胧,那線條微有一絲力量感。
“不好意思久等了。”蘭歉然一笑。
琴酒移開視線。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巡視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蘭面露困惑。
“你不是說我弄壞你的手機?現在去買。”
估摸琴酒的意思是要賠她手機,沒想到他能有這般覺悟,蘭雙唇微張剛想拒絕,轉念又想這一來一去正好拖延時間,不如順從。
對……
結合先前男人陰晴不定的微妙變化,蘭發現了端倪:
這個男人喜歡别人順從他。
輕輕籲氣,控制心率的同時還要控制面部表情,蘭試圖維持一貫溫柔和煦的笑,并在心中暗自琢磨換物的方法。
車内空調溫度稍低,風口吹出的氣息從頭頂略過些許寒意,正當她一籌莫展時,身旁冷不丁飄來男人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
“那兩個小鬼和你是什麼關系?”
狀似不經意的詢問讓蘭心間咯噔一下警鈴大作,隻是一瞬神色便恢複如常,轉頭若無其事答:“那個男孩是親戚寄養在我家的孩子,女孩是他班上的同學。”
“你跟她很熟?”
蘭眨了眨眼,“你說小哀?我們關系很好,她很可愛又喜歡撒嬌,身邊的朋友都很照顧她呢。”
“撒嬌?”
微不可聞的笑聲。
“對啊,愛哭又愛撒嬌,小女孩兒大多都這樣吧……”打開話匣子的蘭不停絮叨女孩如何天真又惹人憐愛,聲音輕快如風拂過耳邊,琴酒若有所思凝視窗外不再搭腔。
銀座商業區人流密集,保時捷停靠在某品牌手機專賣店前,琴酒眼神示意她下車。
蘭推開車門吐出一口悶氣,回頭見座位上的男人紋絲不動,不由面露困惑,“你不下車嗎?”
車窗玻璃搖下,裡面遞出一張黑卡,“自己買。”
蘭無語凝噎,“琴先生,這不太好吧……”
黑卡在陽光之下底泛暗金,看着無比燙手。
“沒有密碼。”
“……”
蘭很想說你不擔心我拿錢跑路嗎?轉念又想誰敢黑他的錢,一定是嫌活得太長了。
想來這個強勢的男人大概不喜歡别人推拒,既如此最好的辦法還是順從,她默默接過卡不再多言。
店内玻璃牆散射着令人目離的色光,無心挑選展櫃上各式各樣的新款手機,售貨小姐熱情的碎碎念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蘭全身心系在那根頭發上,越想越頭大,思緒纏繞亂作一團。
迷藥什麼的隻是突發奇想,她根本沒膽子給那個男人下藥,況且隻要是有可能留下證據的行為通通會引人起疑,必須神不知鬼不覺不留痕迹……
怎樣才能做到滴水不漏呢?
“小姐……小姐?”
思緒被喚回,蘭茫然看着眼前一身正裝笑容可掬的女人。
“請問……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蘭連忙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售貨小姐親切地搬來椅子,她微笑緻謝,順勢坐下随手拿起展櫃上的樣機翻看。
要做到不被發現,必須滿足二個條件:
第一必須支開伏特加,第二必須脫下琴酒的風衣,轉移他的注意力,然而沒有充分的理由根本完不成這一切。
要不再來一次苦肉計?
不行……已經開了先例,同樣的方法用第二次會惹人生疑。
要不人為制造一場車禍?
不不,這個難度太高容易翻車……
原本沒指望園子能給出什麼建設性意見,但她實在出了個馊主意,是下策中的下下策!
想來想去,沒有任何一種辦法有十成十的把握,蘭不禁思考如果是新一會怎麼做,那個大偵探應該會有更好的辦法吧……
好想打電話問問他。
蘭這才意識到,剛在街上因突發狀況她不得不跟着琴酒離開,新一肯定急壞了,以他的性格說不定會追上來,想到這裡忽然有些焦急,希望他不會沖動之下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
不會的……不會的……她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将思緒放回面前的手機上,琢磨先解決眼下的問題再給新一打個電話。
“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嗎?”
沿着售貨小姐殷切的目光與那雙綠眸對上視線,蘭握着手機的動作倏然一緊。
琴酒環視一周展櫃,發出不耐的聲音:“在墨迹什麼?買個東西買這麼久?”
蘭一時語塞,小聲回怼:“那、那買東西不得多挑一挑嗎?又不是買大白菜……”
話落,琴酒忽然拿出紙筆在上面流暢地劃了幾道,交給身旁的售貨小姐,“把你們店裡所有款式包起來送到這個地址。”說完回頭冷睨她一眼,“不用挑了,我的時間比這些破玩意兒寶貴,趕緊走吧。”
蘭從女人手中借過那張紙條,目瞪口呆看着上面事務所的地址,不敢想象爸爸和柯南看到這一筐“大白菜”會作何感想,在售貨小姐還沒反應過來時迅速按住她的手。
很想直說他是個神經病不用理會,話到嘴邊卻成了:“不好意思,他、他開玩笑呢……”
蘭随手抓了個手機,糊弄道:“我就要這個了……” 付完賬亦步亦趨追着琴酒跑出去。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人真真是一點耐煩心都沒有,和她恰好相反,蘭覺得自己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拿到新手機才發現沒帶電話卡,聯系不上新一,她忽然之間沒了頭緒,悶頭走着走着撞上男人的後背,意外聽他自言自語着:“真煩啊……”
蘭揉揉鼻子有些莫名道:“琴先生,你在煩什麼?”
“錢沒地方花。”
“……”
蘭不忍失笑,“真抱歉不能分擔你的煩惱呢……”
琴酒低頭瞥她一眼,陽光聚焦對面高樓外牆亮堂堂反射而來,将他冷峻微削的側臉映染了一層朦胧的溫和。
是錯覺嗎?
蘭呆呆望着他,眼前畫面硬生生闖進腦海,與那晚男人眼角的殘忍笑意重疊起來,一時分不清哪個才是他的真實面目。
琴酒拉過她的手将她帶進車,引擎發動,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