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究底還是因為某個聲音,那個聲音宛如魔咒一般在他耳邊徘徊,激起難以言喻的煩躁情緒。不殺個叛徒無法緩解的那種。
“啊——”
尖叫聲似穿堂風從樓下穿到樓上,一時激起千層浪。琴酒一隻手按在伯來塔上,另一隻手的大拇指與食指用力揉壓眉心,這是他最近最常做的動作。
好一會兒他才平複心緒,起身走下台階。
“又怎麼了……”
刺目陽光将庭院照得宛如審判者的祭壇,那些亂七八糟的花花草草頗為狼藉地倒了幾盆在地上,看着眼前驚慌失措的少女,他再次按了按眉心。
為什麼女人總喜歡做多餘的事?是所謂的情感傾向使她們的大腦結構特異化生長嗎?
“琴先生,有毛毛蟲……”
順着她的視線捕捉到枝葉上緩緩蠕動的不明生物,他嗤笑一聲漠然道:“叫我做什麼,不是你自找的?”
“幫幫忙嘛,幫我把它們趕走……”
琴酒偏過頭,瞥了瞥扯住他袖口微晃的瑩白手背和她臉上似有幾分讨好之意的笑容,下一秒從兜裡掏出打火機和油紙,正準備點燃,被身側的人猛地撲了一下。
“你要做什麼!”她的目光帶着驚恐和不可思議。
“把這堆破玩意兒燒了就幹淨了。”
少女怔然張了張嘴,倏然像隻袋鼠一樣跳起來箍住他的腰。
“我是叫你來驅蟲的,不是讓你來當縱火犯的!!!”
“我在幫你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不不不用了,你快進去吧……”
她一邊推擠着他一邊暗自籲氣,此時琴酒餘光摸到草叢間穿梭而過的雪白影子,身形微頓。
“琴先生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
本以為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能摸清她的底細,摸清那顆異于常人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但他失敗了,失敗後果就是某種不可控制的情緒與日俱增。
他告訴自己,對看不透摸不清的事物,最好的處理辦法是毀滅,把不确定性永遠埋在地下才是最保險最理智的做法。
然而沖動之下他又告訴自己,現在還不是時候。
随着時間流逝,他對她又有了新的發現。
一開始覺得她很吵,比基安蒂還吵,但有時候她又可以安安靜靜在後院待一整天不來煩他。她的很多想法在他看來奇蠢無比,但他又懷疑那是套着殼子的僞裝,畢竟FBI不可能派一個比伏特加還蠢的人來他身邊打探情報。
她的行為不能說不正常,隻是令人費解。譬如大夏天不在屋裡吹冷氣喜歡在外面曬太陽,在屋裡又不規矩坐着喜歡蹲樓梯上,每當他走過去還會回頭傻裡傻氣地喚他。
她的忍耐力很好,在他一次次強壓氣場下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甚至笑眯眯地過來安撫他。
她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譬如某個陽光熾烈得讓人煩悶的午後,她一路從院裡興沖沖跑到他跟前,撿到寶似的向他炫耀手裡的東西,他擡眉回以一個冷漠微狠的眼神,她渾然不覺,甚至大着膽子把那東西放到他耳邊搖了搖。
“聽見了嗎琴先生,是松子……在你院子裡撿到的!想吃松子巧克力嗎?”
他以為他已經拒絕得很明顯了,以至于那盤巧克力和蛋糕端上來時又沒控制住衣底下摸槍的手。
她似乎酷愛吃這種甜的發膩的食物,無論下午茶還是晚餐都必須來一點。
“嘗一下嘛……很好吃的啊!”
“拿走。”
她明知他的喜好,此刻卻依然蹬大了眼睛,倒像是受他欺負了一樣。
“怎麼我喜歡的你就一定要讨厭呢?真沒勁。”
接收到她略帶埋怨的眼神,他突然懷疑最近是不是太放縱她了,才會讓她在他面前愈加肆無忌憚。
濃郁得有些發苦的氣息混合着清新的堅果香在空氣中揮發,她唇邊咀嚼的深色物體讓他想起酒櫃裡珍藏的紅酒。
望着玻璃杯裡搖曳的暗紅色液體,她的眼睛忽地發亮,“我也想喝……”
“想喝?你還沒成年吧。”
“離成年也不遠了。”
“是嗎?”
面對質疑她似乎有些許惱意,别過腦袋一臉悶悶地往嘴裡塞巧克力。
他靠過去,從她盤裡拿走一顆,“想讓我嘗?”
她轉過來點了點頭,他又晃了下杯子:“想喝酒?”
她依然傻傻點着頭。
他執起酒杯一飲而盡,紅色液體順着下颚流淌,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傾身壓住那抹包裹着甜膩氣息的唇舌,蠻橫地闖進去,将兩種滋味巧妙糅合在一起,反複搌了一會兒,低問:“什麼味道?”
黑色睫毛飛速跳動着,唇瓣一張一合,紅得快滴出血來:“酒、酒精巧克力……”
占據身下柔軟的軀體,凝視那張慌亂無措間沾染了淡淡霞暈的臉頰,他必須承認,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要打開她的身體,讓這雙純然的眼睛染上他喜愛的顔色。
象征欲望的紅色。
他對她有欲望,這或許才是她活到現在的原因。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記不清了。
也許人總是對未知充滿渴望,想探索,想深入,想一步一步探尋事物背後的真相。
但這種探知欲不該用在女人身上。女人于他而言根本是生理上的另一個物種,除了欲望可以說毫不相關。他不排斥欲望,但他排斥欲望背後的危險。
因而,當他野獸的直覺本能地在她身上嗅到危險氣息的那刻,他就明白自己正踩在一根線上。
那是底線,是雷區,是絕不可逾越的模糊地帶。
他接近她,逗弄她,不過都基于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不可言說的生理欲望,盡管男人骨子裡都是野獸,他也認同這個觀點……
但他琴酒,不做欲望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