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就是大哥房裡的煙頭點了窗簾布,觸發了噴淋而已,不礙事。”
“搞什麼啊,Gin最近怪怪的……”基安蒂撓頭:“前天科恩上去彙報搜查情況,差點被殺了。”
“???胡說八道什麼。”
“沒辦法,那家夥就是喜歡一驚一乍,還有被害妄想。”
“大哥這兩天心情不好,别去撞槍口上,過兩天就好了。”
“哦……”
基安蒂雙臂背在腦後,慢悠悠刷卡走進會場,緊随其後的是幾個穿着工整西裝的男人和盛裝打扮的女人,她斜眼去瞅,悄悄碰了碰身邊人的胳膊,伏特加立刻會意。
從琳琅滿目的展台區路過薅了瓶酒,徑直來到品鑒區獨自喝酒的男人身邊,還沒開口,就被高腳杯裡的高濃度酒精沖了一臉。
“搞定了。”基安蒂捂着鼻子說道。
對方抿了口酒回:“走風的人呢?”
“沒有問題……”基安蒂縮了縮眉毛:“不過就憑這個,他真的會上鈎嗎?”
“無所謂……”男人擺動着杯中琥珀色液體,冷笑:“上不上鈎,他今晚都得去見閻王。”
說到這,基安蒂忽然想起什麼,暗問:“Gin,你打算什麼時候殺她?”
聽聞,男人放下杯子,慢條斯理夾起冰盆裡的冰塊兒一個個放進去。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殺她?”
“不殺把人帶來幹嘛?獵物關籠子裡養肥不吃,做慈善?”
話未說完,四周氣壓陡降,基安蒂還想多逼叨兩句,見血的綠眸隔着幾英尺橫掃過來,将後面的話封進喉嚨裡。
基安蒂一直很喜歡琴酒這個眼神,因為當他露出這個眼神時,就代表着他們又有肉吃了,可當這眼神對着自己時,她卻不怎麼舒服。
看來真應了伏特加的話,他心情不好。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基安蒂順着他的視線看向展台區遊走于花叢中的男人,不多時,被水泥封住的大腦一下通了。
媽的,波本全責。
“如果我猜得沒錯,這款威士忌應該是用歐洲橡木雪莉桶陳釀的,裡面有明顯的橡木香和杏仁味兒……不過與之相比,佛蒙特雪莉桶風味會更好一點,大多數人喜歡幹果搭配焦糖巧克力的複合香味,此時再配上烤羊排和法式鵝肝就更妙了……小姐,要試試嗎?”
「波本真的好懂!」
「好有品味的男人。」
「今晚的King一定是他吧……」
「收起你的媚笑,他是我的……」
……
光色陸離,觥籌交錯,與展廳中央這副衆相争豔畫面相對的,是背光大理石桌方圓十米無人敢靠近的冷清。
酒精随時間揮發後,已分不清裡面到底幾分酒幾分水,曾經讨好他的味道此刻也變了質,憑空添生幾分不快,琴酒擡起指關節将煙灰抖落進去,推到一邊不再多看,轉而揉了揉眉心。
失眠是最近困擾他的一大問題。
他不喜歡依賴藥物,苯二氮?能壓下浮躁,不能壓下火氣,難得放任的結果就是又一次做了那個夢。
那是個擾人的夢境,就像意外留在海馬體深處的疤痕一樣,他無數次嘗試将之剔除,那畫面卻在記憶裡生了根,在充斥着火焰的荒原裡野蠻生長,進而占據高地。
他不喜歡這個結果。
過去的事,無用的畫面,不包含信息的記憶,這些都不該存在于他的腦海裡。
水,單純無雜質的水可以稀釋體内的酒精,他低眉望向杯中澄淨透明的液體,微漾的水波中心憑空浮現出另一幅生動的畫面。
天真……明亮……散發着陌生酒香……
——琴先生,我好像有些醉了,你不想醉一場嗎?
仿佛早有預兆似的,嘩啦一聲,水晶玻璃杯和着裡面那張臉被他拂到了地上。
可魔咒卻沒有消失。
轉瞬之間,那張臉又憑空出現在他身後。
看到地上的碎片,淺紫色水眸漾起一絲困惑,就那麼懵懂地睜着撲閃着,直直望着他。
頭頂垂落的水晶燈過于璀璨了,細碎白光灑下來,猶如切割後的水鑽碎在抹胸禮服裙面,裙底層疊的不規則的木耳邊似浪花又似海藻,在他眼底微微搖曳着。她站在那裡,宛若海洋深處無知無覺遊上岸的人魚,一切都是那麼突兀又真實,就和他那該死的夢境一樣。
他不想,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犯下的錯,當初那一刀是無心也是有意,是意外封入她身體裡的繭,在他毫無察覺的時間裡,裡面的生命以驚人的速度在生長,直至黎明時分破繭而出。
他不願承認,當她沖出火焰,沖破虛無的防線和宿命來到他面前時,那個瞬間帶來多大的震撼,旺盛燃燒的生命于火光之中涅槃,是他親手造就的這一切,因而不得不感歎,實在是完美的藝術品。
這種感覺,就像恒星的自運轉被外太空撞來的行星打破,在既定的軌道上炸開一道裂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是那樣不講道理,讓他在那個瞬間相信了她口中信誓旦旦的,神的意志。
他曾以為那是一隻看不見摸不着的蝴蝶。
現在,那隻蝴蝶有了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