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飲食不節制的原因，到了晚上胃部開始一抽一抽的。
淡黃色湯汁油光滿滿，将海參和松茸包裹在裡面。蘭低頭扒着勺子，反複撇開油，鮮亮的顔色刺激的不是味蕾而是胃腺，她停下動作，眸光輕微失焦地落進碗裡。
琴酒說了什麼她也沒聽見，一副被奪走了魂魄的樣子。
等到飯菜都收走，一個白色手環被擺上了桌。她眨眨眼：“這是什麼？”
好像在哪兒看過。
思索間，冰冰涼涼的感覺攀上手腕，一經接觸，電子屏立即顯現出幾排英文和跳動的數字，像是某種監控生命體征的儀器。
她猛地反應過來，那晚在被關的實驗體身上看過相似的手環。
本能抗拒。
“不要……”
琴酒按住她的手：“戴上。”
意外暈倒是件極其危險的事，不僅可能導緻頭部撞擊、骨折或其他損傷，更有甚者舌根後墜引發窒息。
明白其中風險，蘭即使不願也無法拒絕。
隻要她身體任何一項體征出現異常，手環都會提前發出信号，他會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
琴酒不像輕易承諾的人，蘭相信他既開了口就一定能做到，隻是這個手環讓她聯想到那群被關在籠子裡的人，任其套在手腕上，就像套了一個無形的枷鎖，很是沉重。
飯後，琴酒去走廊抽煙，好長時間未歸，蘭獨自擺弄桌上的小魚缸，魚兒肥美多姿，于指尖跳躍，水波裡浮現的卻是水無憐奈的臉。
該不該開這個口呢……
回來的路上她一直在猶豫，吃飯的時候也是，琴酒視線照過來時差點就說出來了，可一想到安室透和水無憐奈的提醒，那句話就硬生生憋了回去。
如果說了，他會有什麼反應呢……
隻是一個小小的要求，并不過分，比起41的事應該更加容易……
可是不對……蘭告訴自己，不應該是這樣的，她想做的并不是滿足這個可憐女人的願望就放任她死去，就算她本人沒有求生意志，她也應該拉她一把。
琴酒回來時順手放了瓶酒在玄關立櫃上，濃濃的煙味随之飄進來。
“一晚上了，嘴還沒長出來？”
他抖了抖外套上的煙灰，表情看不出喜怒。
調侃而已，蘭無心吵架，輕輕點頭算是回應。
女人的敏感天生就刻在骨子裡，朝夕相處，男人任何異樣都逃不過她的感知。
雖不願相信，但他能出現在凍庫救她，暈倒後第一時間把她帶回去，就代表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十有八九，他已經知道了……她見過水無憐奈的事。
沉默間，琴酒打開了房門，蘭推開椅子站起來。
“等等……”
正當她考慮如何措辭時，琴酒打斷了她。
“别忘記你之前說過的話。”
“之前？”
面對她的困惑，他神情淡然：“最後一次……”
說着伸手拂向立櫃，沒等她反應過來。
“鑰匙我收走了。”
留下蘭怔立在原地。
自那以後，她明白有些話不該說，就沒有再提，然而心事擺在那裡，并不會因刻意的沉默而消失，隻會愈加繁殖，直至延伸到另一條路。
這天，她發現琴酒洗澡時隔壁的門正大大敞開着，鬼使神差摸進去，視線快速在裡面搜索起來。
書房的抽屜……地上的箱子……角落裡的保險櫃……
不出二十秒，琴酒身披浴袍出現在身後，清新的草本沐浴露香氣堵住了她的鼻子。
“有事？”
蘭胳膊一僵，靈機動念，轉手取下架子上的風衣，微微笑道：“我來看你屋有沒有要洗的衣服，你這件挂了挺久了吧，我幫你……”
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你不需要做這些。”
“沒事沒事，反正我也閑着……”
說着不等他回答，迅速逃回了隔壁。
第二天檢查風衣時，意外從口袋裡抖出一個暗盒，好奇打開，裡面是幾顆紅白相間的藥丸。
她問琴酒這是什麼，隻見他詭秘一笑，極其戲谑地說出了一個她尚未設想的名稱。
“APTX4869。”
“想試試嗎？”
雖說是玩笑，蘭還是打了個冷顫。
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深更半夜，她把琴酒從被窩裡強行撈起來，頂着陰森到快把床拆了的目光，問出埋藏許久的問題。
“APTX4869……有解藥嗎？”
無比忐忑地等待回答，然而他隻吐出一個“有”字，就直直倒回了床上。
蘭不死心掀開被褥，上手環住他的脖子。
“快告訴我在哪兒？在你這裡嗎？”
她的心思，就是條狗也看得出來。
“說說嘛……在哪裡？”
琴酒沉郁着一張臉。
“不用問了，明天我就去殺了工藤新一，還有他遠在美國的父母。”
氣定神閑的語态，氣得蘭差點一腳把他踹下床。“你是不是想吵架！”
完全沒意識到半夜三更拉人吵架的是自己。
看她一副氣急得快哭了的表情，琴酒含笑把人圈進懷裡，低頭吻上去。
明明是帶着淚水的吻，卻有種甜蜜的味道，大腦裡的化學反應促使蘭冷靜了下來。
琴酒告訴她，組織裡研發的每種毒藥都至少有一顆為BOSS準備的解藥，盡管從來用不上，都鎖在保險櫃裡吃灰。
而那個保險櫃，就在707的書房裡。
蘭沒想到新一心心念念的東西就放在她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然而她必須壓抑住那份激動的心情，小心詢問：“隻有一顆？”
雖然小哀說過不想變回去，但萬一哪天改變主意了呢？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别想了……”琴酒一邊說着一邊舔-弄她的脖頸。
“解藥這種東西，人死了就用不上了。”
……
缱绻之中，蘭不自禁仰面望向天花闆，想起黑暗中女人的訴求。
——
死之前，我想再見見我弟弟……
蘭也是後來才知道水無憐奈有個不為人知的弟弟。
兩人自小長期分離，水無對其很是疼愛。第一次委托她爸爸上門是因為門鈴騷擾案件，那時她就當着那個惡作劇的小孩坦言：自己以前也有這麼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