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特加沒好意思說,大嫂上來就一拳給他幹蒙了,要不是昏迷前吃下藥丸,這會兒他還在路邊躺着呢。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基安蒂恨恨說着,對火光燃亮的大樓架起狙,決定能瞄幾個是幾個。
“還有多久?”
“承重牆裂開了,我們又事先埋了汽油,照這火勢不出十分鐘整層樓都會塌吧……”
基安蒂還未說完,身前人影以極快速度一閃而過,仿若天台劃下的一道銀光,憑空消失在衆人眼前。
呆望着空蕩蕩的樓頂,伏特加來不及驚呼——
大哥……這可是七樓啊!
*
夜黑風高,蘭拼盡全力掙脫束縛從公寓逃了出來,沒有細想,僅憑記憶沿空無一人的街道朝商業街那棟大樓跑去。
摸摸酸痛的手腕,還有種不真切之感。
猶記得琴酒離開前,自己是怎樣哭着乞求他……
不要……不要這麼做……
坐在椅子上淚如雨下,深切的回憶擰住她的脖子,無可抑制地回想起那個飄雨的夜晚,看着他把槍架在柯南頭上,那時的感受,無論如何也不想再經曆一次。
可兜兜轉轉,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原點,就像一個迷宮永遠繞不出去。同樣的事總會一遍遍發生。
她才發現,那個漫長的夜晚其實從來沒有過去,那時發生的一切,一幕幕,每個細節就像滾燙的烙印,不會愈合的傷口,一旦撕開便是血淋淋的。
痛苦沒有消失,隻是随時間掩埋了。那這段分不清真情還是假意的溫情裡,如膠似漆,熱戀一般的濃情蜜意裡,到底什麼是值得留下的呢……
當到了再度做選擇的時候,毛利蘭依然沒有猶豫,琴酒也還是那個琴酒。
她不明白,從那晚到現在,無論感情還是彼此的關系,抑或是他看她的眼神……明明一切都變了,某些根深蒂固的東西卻好像從未改變。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做什麼才可以?
當她哭得不能自抑時,卻聽見他平靜的回答:
——我要你待在這裡,不需要你做任何改變。
不需要任何改變……
許是傷心難過到極緻,感官放大,平白一句話竟從中品出些許難言的滋味。
琴酒是不善于表達的人,他的感情隻會在壓抑後爆發,以一種極端讓人難以接受的方式宣洩出來,任誰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喜怒無常又恐怖至極的男人。慶幸她已了解他這麼深,才會無意察覺到被她長期忽略的,隐藏在那副冷漠面具下的情緒。
——為什麼你就不能做個好人呢……
——我為什麼要做個好人?
至始至終,都是她在充當一個讨人厭的角色:你不能做這個、不能做那個、你應該怎樣怎樣……琴酒卻鮮少對她有這樣的要求。
她以為愛一個人就是要把他往好的方向拉,犯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直犯錯。如果她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隻要他提出來,她也願意改。
可顯然,他并不這樣想。
蘭因而茫然、反思,在内心深處投下疑問:
你想要一個怎樣的琴酒?
一個溫柔善良的人?
一個潔白無瑕的好人?
顯然都不可能……
答案隻有一個:改過自新的殺人犯。
可真是這樣嗎……這樣她就能夠心安理得留下來,和他在一起了?
毛利蘭是個感性的人,同時也是個分得清事實看得清本質的人。
事實很殘酷,殺過的人犯過的錯,不是一句“改變”就可以消失的。無論琴酒未來變成什麼樣,過去的罪孽都無法洗清,他們又憑什麼擁有幸福的未來呢……
不可能的。
過度期望本就是種不正常的心理,她不是他的誰,不應該再對他抱有這種過分的、不切實際的期望。
想通這一切,仿佛巨石落地驟然身輕,蘭長長舒了口氣。
因而,在看到伏特加頂着寒風獨自把守商場入口時,默默上前說了聲“抱歉”,緊接重重一拳揮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