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定的口氣展示了說話者的胸有成竹,顯然有備而來。
緊接話鋒一轉,他換上循循善誘的語氣:“怎樣,要不要考慮下?隻要你供出組織的機密,為FBI效力,說不定你和蘭小姐還能有個美好的未來呢?”
在劍拔弩張的關鍵時刻,脫口而出的話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包括樓上一排全神貫注的眼睛。
“老大在說什麼?”
朱蒂身旁的女探員驚愕發問。
那天說策反琴酒也是閑聊中鬧着玩的,哪知赤井開的玩笑比她還大。
朱蒂也搞不清這人在想什麼,隻說了句“别分心”,靜靜把着槍注視樓下這一幕。
琴酒擡起半隻眼,輕輕點了根煙:“你在說什麼鬼話?FBI的新型詐騙話術?”
赤井不以為然:“能者至上是當局的一貫标準,為FBI效力的罪犯那麼多,你應該很清楚,有些見不得光的事隻有你這種人能做。”
許是從沒聽過這番話,又或者說話之人令他感到可笑,琴酒無謂地嗤了聲:“與其想這些,不如想想能從我的屍體上得到什麼。”
若是罪犯拒捕而死,屍體通常會被移交法醫搜集證據,也可能暴露在媒體中,赤井秀一因而聯想到:“解剖,難道你在意這個?”
“不好意思,我對死後的事并不關心,想怎麼做是你的事。”
“看來你是做好覺悟了。”
赤井秀一也不啰嗦,擡起槍直指琴酒面門。
這番話本就是一時興起的試探,結果也在預料之中。
該行動了。
他打了個響指,暗處的槍早已扣在扳機上,待命的人下一秒就會沖出來。
朱蒂額頭冒汗,緊張地喘氣。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自從發現琴酒的車計劃就開始醞釀,幾天來通過謹慎的觀察和布局,買通香煙店店主和附近的安保,就為了眼前這一刻。
受傷的猛獸孤身入狼窩,前後封鎖,已經逃不掉了。不為别的,就為了死去的同僚和水無,今天也勢必要以血償命。
她打開瞄準鏡,倍數放到最大,将十字對準男人的太陽穴。
千鈞一發的瞬間,一個壓抑着驚慌的聲音闖了進來。
“等一下!”
從瞄準鏡外進入狙擊視野的,是一抹清瘦的身影,穿着薄裙趿着拖鞋的毛利蘭。
扣在闆機上的手驚得滑了下。
她就這麼越過了赤井秀一,在琴酒面前停下,正好擋住背後那道槍口。就在衆人愕然之際,兩人對上了視線。
有那麼幾分鐘是沒有聲音的,耳畔的風處于靜止狀态,時間走到這似乎也停止了。
半晌,琴酒單手環住她的腰,将人攏得更近了些,咫尺的距離,那張臉剛好貼上他的胸口。
望見遠處重疊的身影,藏在暗處的人也愣了,樓上樓下都等赤井秀一發話,當事人卻一言不發舉着槍,看着面前的二人。
蘭以為自己可以很冷靜,然而再次觸及這雙手,堅硬得有些冰冷的懷抱,依然紅了眼眶。
這件事因她而起,絕不能袖手旁觀……抱着這樣的心情跑來阻止,下樓時還差點摔了一跤,該說的話也沒想好,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浸在初冬寒風中的大衣有種薄涼濕潤的觸感,她伏在胸口的位置,不自覺伸手往裡摸,被衣服的主人扣住了手腕。
雙目對視,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恨意。
濃烈的,帶有毀滅性質的。
她說不出話,隻靜靜地看着,某個瞬間心髒狠狠抽了一下。
錯了……
不是這樣的……
不是别人捅了你一刀就要捅回去,這個世界不是這樣運轉的。如果所有人都遵守這套規則,所有人都會變成殺人犯。那時她帶着恨意的臉,和新一拿槍的樣子又有什麼區别……
大半個月了,強迫自己不去想,瑪格麗特說他傷得很重時也刻意忽視,不深思,不面對,就可以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
不是這樣的……
她沒有資格審判他,她隻是被逼急了,犯下了和他一樣的錯,而這一刀确确實實是她捅的,她又怎麼能……無動于衷呢?
“讓他走吧……”
赤井秀一持槍站在蘭身後不遠處,一聲不吭盯着她的後腦勺,下一秒隻見她轉過頭來,眼角浮動着淚光:“今天他是為我來的,讓他走吧。”
眼下的突發狀況是衆人始料未及的,卻也坐實了某些傳言,意外之餘都有些不敢相信,好在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精英,依然把持不動等待着命令。
“蘭小姐,你确定要這樣做?”
赤井秀一緩緩放下槍,聲音帶着一絲凜冽。
“上次他放過了你們,這次就算扯平了。”
蘭并未告訴任何人那晚琴酒準備暗殺FBI的事,FBI也從未接到過這樣的消息,可赤井秀一何等聰明,隻一提就懂了。
并不是不能采取強硬手段,要越過她很容易,隻是結果會鬧得很難看,而且就目前這樣暧昧不明的狀況,好像不是非得這麼做。
“那就不打擾你們了。”
等柯南追來時,兩人已走到巷外,男人适時提醒:“你還是别去的好。”
這也是為他着想。
柯南隻頓了一下,而後一步不停地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