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太過敏感,又或者那語氣已刻進DNA裡,蘭一瞬間就猜到他要做什麼,視線陡然移向布滿深黑的工廠。
耳邊有個聲音在喊:
毛利蘭……你還在這裡做什麼?要去阻止他!
可另一個聲音又說:
你都已經自顧不暇了,哪裡還有餘力管别人的事?
……沒用的,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吧。
“快點……”
基安蒂還在催促,加劇了她的焦躁,十指連着心髒發麻、發痛。
改變不了的……
什麼也改變不了。
現在沖進去,不過是将過去經曆的重來一遍罷了。
盡管捂住耳朵,心裡的聲音仍不死心叩問:毛利蘭,這樣就可以了嗎?
你堅守的正義呢……你的勇氣呢……
你能眼睜睜看着一個人死在面前什麼也不做?這樣的冷漠和琴酒有什麼區别?
明明是抱着改變他的目的進來的,到頭來被改變的卻是自己。
這一刻,她發覺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消音器的作用很有限,尤其在這樣一個寂靜空曠的夜裡,當沉悶宛如低音炮的槍聲響起,她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枯樹下,是琴酒走來的身影。
“太慢了……”基安蒂還在抱怨。
“科恩呢?”
伏特加沒開另一輛車,跟着瑪格利特一起過來了。
“剩下的交給他去處理。”琴酒說着打開了車門。
“哈?還有什麼事?”
“你明天就知道了。”
“切,賣什麼關子啊……”
蘭始終低着頭,直到身邊人進了駕駛座,風衣之間飄來一股刺鼻的硝煙味。眯眼間,那隻手又摸了摸她的下巴:“怎麼了?”
琴酒腳踩在發動機上,聽着轟鳴聲旋轉,還未駛出,便聽副駕位飄來淡淡沒有感情的聲音:“你能離我遠點麼?”
“怎麼?”
“我嫌髒。”
此話一出,後面三個人都定住了。
瑪格麗特自是敢怒不敢言,基安蒂裝作沒聽到,伏特加還沒進來,兀自張着嘴立在寒風中,直到琴酒說了聲“伏特加你來開”,立刻反應過來鑽進駕駛座。
琴酒則破天荒坐了回後排。
“Gin頭一次坐我邊上,真是不習慣啊。”基安蒂也會陰陽怪氣。
“你多什麼話,有你發表意見的權力嗎?”
“你當然沒意見,你高興得很。”
“你……”
“安靜。”
琴酒發話,兩個女人都将頭轉了過去。
此時車内沉浸在一種詭異氛圍裡,伏特加和蘭坐在前排,琴酒坐在後排兩個女人中間,關鍵這兩人還互相看不順眼,誰也不往中間看。
最後還是伏特加打破沉寂:“你們看今天的新聞了嗎?”
“哪個?”
“還問哪個,當然是政壇那位。”
基安蒂:“哦,那個老東西啊。”
瑪格麗特:“你還哦?都是你捅的簍子!”
基安蒂:“怎麼能怪我?要怪也怪科恩那張嘴吃了啞巴虧。”
瑪格麗特:“哼,你少讓Gin給你擦屁股我就謝天謝地了。”
面對女人的夾槍帶棒,基安蒂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态度:“那擦完了嗎?”
伏特加忍不住道:“當然,大哥這招一石二鳥厲害得很,明天女明星的新聞爆出來,沒人會關心今天的醜聞,周刊雜志拿錢辦事,反正也沒爆證據,讓議員出點錢把新聞撤了,這事就了了。”
基安蒂:“你這隻是一石,那二鳥呢?”
伏特加:“都說了明天就知道了。”
基安蒂對他們賣關子的行為十分不爽,蘭本無心聽,可“周刊雜志”四字映入耳膜,蓦然想起今天看的那則新聞,不解,女明星怎麼和議員扯上關系了。
這時瑪格麗特看了眼手機。
“Gin,議員說這事解決了挑個時間請你喝酒。”
琴酒似沒在聽他們說話,一直阖眼沉思,此刻終于有了點反應,伸手朝瑪格麗特的方向摸去。
車裡無燈,隻有儀表盤的亮光在閃爍。盡管看不清,蘭仍感覺女人黑暗的身形僵了下,而後琴酒打開了窗。
風一吹,人也醒了。
“那老東西酒品太差,讓他自己喝去吧。”
聽他這麼說,瑪格麗特握緊手機:“那我斟酌一下回他吧……”
這時基安蒂發話了:“瑪格麗特把那老東西哄得很好嘛,不錯啊……”
很難說這話沒有調侃的成分,瑪格麗特卻沉默着沒有接,蘭因而覺得奇怪。
“大哥!你脫衣服做什麼?!”
話音落下,幾人才注意到黑暗中琴酒的動作,隻見他不急不緩解開金屬紐扣,敞開前襟,從兩側将風衣拉開,順手扔出了窗外。
“髒了,換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