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昭示着這片被鬼物掌控的空間出現了一絲裂隙。
一直未曾亮起的天色似乎也開始有了轉變。
從沉香身下蔓延而出的細絲迅速回縮,薛妙妙阻攔不及,隻得将注意力聚焦在管事身後那個模糊的黑影之上。
扒在他肩頭的黑影遭抽中,似乎難以抵禦長鞭那巨大的力道,被抽打落地。
黑影周身環繞的黑霧散去些許,方能看出原形,竟是個皮膚青紫色的小女孩。她紮着兩根羊角辮,倘若不是身體被塞在小小的黑色葫蘆裡,隻露出個青面獠牙的腦袋,單論五官,竟還能算得上有幾分可愛。
似乎終于被驚醒一般,女孩一直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突地張嘴發出刺耳尖嘯,眼皮下唯有兩個黑洞洞的眼眶。
這聲音不再是之前凄怨的女聲,而是真正屬于小女童的聲音,極其刺耳尖銳。
這聲音仿若一道炸在耳邊的悶雷,薛妙妙和管事都被震得不由自主氣血翻湧,悶咳一聲,險些站立不穩。
就在這時,雞鳴之聲再度響起,女孩仿佛被激怒一般,沒有絲毫停頓,呲着滿口獠牙,拖着身下葫蘆,急速向薛妙妙迎面沖來——
“小心——”
小龍都被這兇悍之态驚了一跳,竟和管事異口同聲大喊道。
薛妙妙擡鞭欲擋。
這小女孩兇戾至極,她做好了殊死搏鬥的準備。
眼看就要撞上!
異變陡生,近在咫尺的小女孩臉上似哭似笑,突地在一聲雞鳴聲中仿若力竭,她拖着笨重的葫蘆開始旋轉。
“唰——”
女孩猙獰的腦袋變成一張薄薄的人皮,突地縮回黑色葫蘆之中。
黑色雕着符文的葫蘆縮小至不足一拳大小,“嘭”的一聲摔落在地。
薛妙妙驚愕不已。
在場二人的目光下意識看向滾落在腳邊的黑色葫蘆。
沉香的屍身驟然暴起——
薛妙妙一鞭揮去,二管事見一道紅光從屍身脫離,眼瞳驟縮,悚然高喊:“姑娘小心!”
紅光之中對着薛妙妙發出不似人聲的驚天咆哮,将屍身朝她砸來。
薛妙妙甩鞭接住。
紅光扔下屍身轉身便逃,呼嘯之間化作一道流光,向東院方向消失得無影無蹤。
本以為是一場惡戰的二人頓時瞠目結舌。
小龍啧啧出聲:“這伥鬼好生膽小。”
薛妙妙沒有回應,她手中金鞭依着心意将沉香放置在一塊潔淨的地面上。
随即金鞭化作繩索,自覺纏繞到她的手腕之上,這一次卻并未消失。
或許是由于叩心門的緣由,這一次無需小龍提醒,她自身便能清晰地察覺到,自己體内殘存的氣運僅夠護佑她度過今日。
若是明日卯時還未将外化成金鞭的氣運收回,将會出現極為可怕的狀況。
薛妙妙站了半晌,後怕與恐懼襲上心頭,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雙腿竟有些發軟。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上面并未留下什麼痕迹。
可先前那股窒息感依舊萦繞在心頭,揮之不去,薛妙妙第一次意識到作為一個凡人,在這樣的力量面前完全無法反抗的無力感。
那般的恐慌與無助。
比小龍告知她的那些未來還要可怕!
葉秀才是人,即便被欺負了,她也可以抱着必死之心與他反抗到底。
可這樣的鬼神……
若非她還有氣運相助,恐怕早已死在那東西手裡了。
看向薛玉蓁的東院,薛妙妙心中壓抑,她難以抑制地去猜測那些鬼東西和自己到底是什麼關系?
鬼神超出預料的強大,讓薛妙妙的一腔孤勇徹底冷靜下來,她開始思索自己是否應該悄悄向父母求助。
可有薛玉蓁在旁,阿爹阿娘究竟會不會信她的話,這實在難說。
薛妙妙想不出個所以然,呆呆地看了躺在地上的沉香半晌。
她挽起髒兮兮的袖子,在腰間繡囊裡掏了掏,找出被塞進去的帕子,跪坐到沉香身旁。
薛妙妙小心翼翼地牽住她的手指,目光依舊緊緊盯着她的臉。
許是那香灰脂粉沒有擦掉的緣故,此時的沉香雙目緊閉,面容祥和,好像睡着了一般。
可手中傳來的觸感冰冷濕滑,軟綿綿的,沒有屬于活人的溫度。
百味陳雜湧上心頭,明明早有猜測沉香遭遇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