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取餐的幸村精市忽然被人搭了肩。
他緩緩扭頭,看到了今早在天台偶遇的不禮貌少年……以及近在咫尺的傷疤。
正常人都會被明顯的特征奪走注意力,幸村精市也不例外。
早上隻匆匆一瞥,此時細看又覺驚險,從左臉延伸至眼角,差一點就傷及眼睛。
他的目光還沒從她的傷疤上轉過來,便見‘少年’又對他笑。
卻與早上的戲虐不同,是很無厘頭的友好。
幸村精市莫名其妙,但第六感告訴他不是什麼好事。
餐廳打飯的熱心腸大媽卻是笑問幸村精市:“這是你的朋友嗎?”
醫院大部分的人都認識幸村精市,也對這位好看禮貌的少年很有好感。
幸村精市還未開口,‘傷疤少年’已彎起桃花眼,笑眯眯地對餐廳大媽:“姐姐,我和他是住同一層的病友,今天下午就出院了呢。”
幸村精市:“……”
哪門子同層病友?這家夥在玩什麼把戲。
餐廳大媽被如此深情注視,饒是年過半百也招架不住地嬌羞了起來:“哎呀~讨厭,我這大歲數了,喊什麼姐姐~”
見勾搭上了餐廳大媽,白無水過河拆橋,直接擠開幸村精市趴在窗口對餐廳大媽道:“哎~可惜是最後一餐,下次就吃不到了。”
餐廳大媽眼裡的白無水可憐得不行,明明是精緻讨喜的好容貌,卻偏偏被人在臉上劃了一刀。而且還和幸村住一層,估計也不是什麼小病。
她之前雖然沒見過這孩子,但也沒多想,畢竟大多數的重症病人都是護士代勞備餐,像幸村這樣會自己下來吃的屬于例外。
餐廳大媽把原本要給幸村精市的那一份堆高許多,慈愛地遞給白無水:“出院是天大的好事,最後一餐一定要吃好,不夠再來。”
白無水轉悲為喜,笑得很純良無害:“謝謝姐姐~”
白無水端着轉身,又朝幸村精市笑了笑,這下卻變得挑釁了:“你也多吃點哦~美少年”
幸村精市面目表情:“……”
實際上,他依然覺得這家夥是個病号。之所以穿着便服沒系病人手腕帶,或許是第一天來醫院,還沒辦理住院手續。
可‘他’明明能夠說清實情名正言順領餐,卻偏要搞這麼一出。他懷疑這家夥是故意給他添堵的。
但某人已經端着盤子走遠,他也不想再計較。
見餐廳大媽還一臉笑眯眯地望着白無水的背影,他輕咳了一聲:“阿……姐姐……”
餐廳大媽回過神來,忍不住笑他臨時改變的稱呼,還專門挑了幾塊好的雞肉給他:“你也要吃飽一點哦~”
*
幸村精市食量小,但吃得慢。
白無水吃得多,也吃得快。
于是節奏差不多的兩人竟又在門口碰上,兩人原本沒想打招呼,可走了兩步,發現又是同路。
白無水蹭了人家的飯,理該打個招呼:“真巧。”
幸村精市:“……”
他并不想要這種巧合。
他點了點頭,一副我不想搭理你,但你跟我打招呼,我還是要回應的禮貌。
白無水這人确實挺欠,她招惹一個人,就是要看人家破防她才罷休。人家越沒反應,她便越要挑戰,眸光壞心一閃,仿佛與他很熟稔道:“走,我送你。”
送他?
他們很熟嗎?
幸村精市半是古怪半是忌憚地瞥她一眼:“不必。”
她笑眯眯又刻意地搭上幸村精市的肩:“必要的,要是我不知道你住哪,下回還怎麼去找你呢~”
說着還突然湊得很近,配上那蕩漾拉長的音調,莫名令他聯想到了電視劇裡花花公子調戲良家少女的畫面。
幸村精市臉色一黑,甩開她的手徑直往樓梯上走去。
白無水把人惹火很高興,吊兒郎當揣兜道:“不讓送沒關系,至少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吧,我可是很想好好認識你哦美少年~”
幸村精市一聽反而走得更快。
可他不說,不代表白無水沒有其他的方法。
她的目光落向他腕上的病人手腕帶:“幸……”
她能想到的途徑,少年也防得住。
她隻将将看到了一個字,幸村精市就把手腕藏到了身前。
白無水忍俊不禁,又繼續恐吓地放狠話:“來日方才,我們總會碰面的。”
幸村精市立即加快腳步消失在了轉角。
然而與人置氣的後果超乎想象。
住院以來,這是他第一次這般劇烈運動。
是的,對他而言,就連稍微快速走樓梯,都是一種劇烈運動。
他雙腿發顫發軟,那股熟悉的、鑽心的疼痛又沿着神經爬了上來。
他用力扶住牆,盡量不讓自己像個廢物一樣摔倒。
即便每一步都如踩着火上刀尖,他也要一步一步地走回去。
剛查房出來的亞美護士一見少年滿頭大汗,全身發顫,連忙跑過去攙住:“幸村!”
幸村精市緊要牙關,竭力擠出兩個字:“抱歉。”
給醫護人員添麻煩了。
亞美護士對他總是格外心疼:“我扶着你走一走。”
幸村精市是個溫柔又傲氣的男生。
自全國最好的尾田醫生無法治療他的疾病後,他的情緒一度很低迷。
不過他雖然眼中黯淡無光,可她知道,他還在堅持着。
原本每日三餐都由她配送,可少年卻說他沒關系,稍稍走走散散步也好。于是最近都是他自己錯峰去用餐。
亞美護士留心了兩天,見他卻是并無異樣,便任由了他。
可今天,又病态複發了……恐怕,新開不久的藥物又對他免疫了。
她寬慰道:“墨蘭醫生和他的助理已抵達醫院,下午便會為你進行診斷治療。”
墨蘭醫生,幸村精市聽說過他。
十五歲被保送世界頂級醫學院本碩博連讀,22歲取得醫學博士學位,36歲成為全球最具影響力的十大人物之一。
他治療的病例是全球各大醫院高校學習的案例和素材,所創造的醫學奇迹數不勝數,攻破的醫學難題更是造福了千萬百姓。
而這樣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是專程為他而來。
他不知該榮幸還是該苦笑。
他的病情居然嚴重到這種地步。
可既然是墨蘭醫生的話,他是不是就……就能對重返賽場抱有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