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岚進的生命力頑強至極,堅持到了醫生的到來。但在這樣極端的條件下,每過一分鐘,都會讓他翻倍地接近死亡。
器械護士隔兩下就探探他的鼻息。
這對醫生們而言,也是職業生涯難得一遇的艱巨且苛刻。
但他們裡面,最年輕的白醫生卻像核心骨一樣,能夠精準并迅速地下達救治命令。
目前,車已被逐漸分解,五十岚進打了麻醉已陷入昏迷。
他被鋼筋斜貫穿着三分之一的腿,換成了肌肉男醫生按壓着。而另一條腿,白無水正在快速切割剔除已被金屬感染腐爛的肉,并縫合。
攝像機畫面停留的時間不長,畫面也遠,所以看得不清楚,可那股壓抑與争分奪秒的緊張卻也逼迫于電視機前的衆人。
在盞盞燈光中,隻大概看見人影輪廓,可在這模糊的人影輪廓中,一道身着一襲黑的醫生尤為引人注目,似乎那纖瘦的背影,能把一切的恐懼與緊張全部扭轉為生機與希望。
上午11:34 淞夅山林
護士神色凝重,“白醫生,現在隻剩半個單位的血量了!”
白無水縫合一條大腿完畢,目光凝重地落在那條被鋼筋連着腹部貫穿的腿上。
下一步行動是抽出鋼筋,可這又是一個艱險的大難題,一轉旦動鋼筋,鮮血便從大動脈中井噴而出。
而此時帶來的血量包告急,若盲目抽出鋼筋,哪怕傷口縫合,病人也會失血而亡。
這在傳統的醫學教程上,幾乎是步入了絕境。
可就算棘手也必須要動起來。
白無水從過去的經驗以及白老頭傳授的醫術中,飛速地搜找可行的方法。
思索幾乎隻在瞬息間,她果斷道:“把我的針灸包拿來!”
“哦,好!”護士有一瞬的愣神。
這種時候針灸?
針灸能派上什麼用場嗎?
她雖然不懂,但并未耽擱,她迅速将針灸包一字攤開在白無水面前。
白無水的中醫是白雲天手把手教的,而在她學會了各類病症的針灸療法後,白雲天曾給她上過一節特殊的課。
“針灸普遍的治療方法,是通過刺激穴位,促進氣血流通,進而達到祛除惡疾的效果。但還有一種與之相反且十分危險的手法——名為逆針刺法,它能通過閉塞人體穴位,将氣流循環阻斷,從而短暫地凝固體内細胞活性。俗稱,進入假死狀态。”
“當然,雖然老祖宗的古書上有記載,不過在正常的醫治過程中卻禁止使用。且不說針刺時需施針者的手法毫米不差,單從逆人體循環引發的後果來說,就足以使人摒棄且畏懼。”
逆人體循環,輕則七竅流血,重則瞬間暴斃。
她當時不解,“既然百害無一利,那你為什麼教我?”
老頭道,“存在不一定是真理,可既然曆史中留下過痕迹,那麼就值得我們去探索深思。當然,探索不等同于鼓勵你盲目實驗,你要學會思考,記載為什麼會被流傳下來?古人又失敗在什麼地方?而如果是你去嘗試,你從什麼角度切入,又是否得出同樣的結論?”
接連問題抛下來,她聽得暈暈乎乎。但大概意思是,你給我帶着問題找答案,就算這個‘逆針刺法’不是正道,你也要通過自己的方式證明他為什麼不是正道。
她是這麼理解的,但老頭卻笑了笑,他說:“實不相瞞,我曾經利用‘逆針刺法’救活過一隻豬。可人體的構造和穴位筋脈分部比動物複雜太多,所以‘救活’是極小概率事件。甚至就算你精準地掌握了落針點,可這套逆人體針灸會根據患者的身體素質,患病程度,以及施針者的手法來決定患者的可假死時間。”
倘若不能精準落針,又或者沒在患者可假死狀态的時間内脫離危險,那麼也是必死無疑。
白老頭就是這麼一個讨人嫌的壞老頭。
一邊跟她說千萬不能用,一邊卻又把這個知識點拆解得細緻到位。
甚至,還找了一堆瀕死的動物讓她試試。但她從來沒把這個用在人身上。
可再大逆不道,束手無策之際也要死馬當活馬醫。
她捏着五十岚進的手腕,屏息凝神地把脈。捕捉到體内氣脈的最佳閉穴點後,她也沒空考究,隻憑借本能而第六感飛快落針。
直到每個點位都落入針後,她握上鋼筋,沉聲道,“我們大概隻有三分鐘的時候,如果沒有抽出鋼筋止血。那這次拯救行動,隻能宣告告終!”
她全身泥濘,面容狼狽,可那雙銳利精亮的瞳孔卻在陰暗的天色中,像一束耀眼的燈光穿透所有人心底。
衆人來不及思考這種急救措施是否合理,隻無條件服從:“是!”
應聲後,所有醫護人員有緊急卻配合有序地展開工作。
白無水握着鋼筋,憑着經驗快速分析最佳的抽取方向與力度。
這是患者生死存亡的三分鐘。
是萬衆球迷含淚祈禱的三分鐘。
同樣也是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奇迹發生的三分鐘。
鋼筋與血肉吸附極緊,白無水額間逐漸冒出了細密的汗水。
她深呼吸了一口,随後狠狠用力一抽,“唰!”一根寬約拳頭大小,長約30厘米的鋼筋血淋淋地,在燈光格外猙獰而詭異。
那瞬間,所有人都長呼一口氣。
但這并未結束,鋼筋被她甩開,護士動作迅快替換他手中的無菌手套,接過手術刀開始優先修補大動脈。
在這争分奪秒又高壓緊張的狀況下,她從未表現出絲毫慌亂與急促,“開始拔針!”
一邊拔針一邊縫合。
當最後一根針拔出來時,傷口處像是堆積了許久的怨氣,血液想要橫沖而出。而方才的緊急三分鐘内,醫護人員在白無水的指導下,已經妥善地處理了出血量最大的大動脈。
所以此時情況雖然危險,但也能夠控制得住。
團隊配合有序,白無水在血液包輸完最後一滴時,成功縫合了最後一根線。
她白無水俯身,側耳輕貼五十岚進的胸膛。
時間似靜止,又無限拉長……
大約過了幾秒——
平緩沉寂的心髒慢慢跳動了起來。
“砰——”
“砰——砰——”
“砰砰——砰砰——”
白無水如釋重負。
所有人高高懸吊的心終于慢慢落下,每張狼狽的臉上都綻開笑容,他們紛紛也向白無水比出了大拇指。
記者們立即支起攝像機,記錄這奇迹的一刻。
中午12:57,各大醫院的屏幕上同時播報。
菊池小田握着話筒,背景為馬路,身後的醫護人員擡着擔架将五十岚進送入救護車中,“大家好,我是菊池小田,這裡是淞夅山路,五十岚進已奇迹般地脫離危險,目前正轉移去東京綜合醫院。據相關醫護人員分享,這世上其實沒有多少奇迹,可如果存在,那一定是意志力頑強的病人幸運地碰上了一位厲害的醫生。”
至于有多厲害,醫護人員并未細說。
但恐怕,那一定不是普通人能學得來的厲害。
“另外隧道被困15人已全部搜救,其中11人輕傷,4人重傷,醫生現已趕往現場進行救治。但仍有6名人員下落不明,我是菊池小田,将繼續跟蹤報道。”
上午12:35,淞夅山林深處的救治暫告一段落,東京綜合醫院的幾位醫生護送着病人返院。
但白無水卻被搜救部隊借調了過去。
她看着跟普通的高中生差不多大,可這種戶外的救治工作卻經驗老道。有她在,無論是警衛還是醫護人員,都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