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會站起來提包就跑。對于這些被劃定為小事範疇之内的問題,我想逃避的事情就絕對能逃掉,我不願被追上的時候,沒有人能追得上我。古河勢單力薄,隻有近水樓台這一個欺負人的優勢,所以在某些情況下反抗甚至報複他都是沒問題的。
但是今天,坐在椅子上盯着黑闆上斑斑駁駁光影的我看着熟悉的粉筆痕迹,一種強烈的生活永遠不會被動搖的按部就班感浸潤在空氣的每個角落。
先是路上奔波又是在辦公室幹雜活,沒有進食的身體很勞累了,本想盡快逃走的,但是現在忽然決定再按部就班的做完這件事吧。
我起身去取抹布,洗幹淨了站到窗前。每周這天留下來替古河值日的時候,我都能享受到一個人在教室獨處的别樣感覺。
那時,灑滿整間教室的夕陽在眼裡就有了顔色,金光染上安靜的屋子,把它鍍上青蔥的校園感。沒有了人的教室就陌生了,我樂意接受那時的學校,夕陽映照的安靜教室是唯一我所擁有的校園生活。
擡腿将膝蓋跪上窗台,我墊腳拉長上半身伸手去扶住窗戶把手。另一隻腳也被撐起稍稍離地時,手就能夠到窗戶的頂框了。
手上麻利地擦拭灰塵,眼睛沉浸在窗外火燒雲的景色之中時,身後忽然傳來了“咔嚓”快門聲。
今天不一樣,寂靜的教室裡除了我還有不知為何沒有提前走的古河。我擦完窗框就把膝蓋從窗台上收了回來,重新好好站到地上。轉身看見他就坐在我身後不遠處的位子上,舉起的手機晃了晃:“南瓜褲很可愛哦。”
我還穿了連體長襪,如果不是校規不允許褲子套短裙,我會在短裙裡面穿褲子的。
表情沒變化地拿着抹布在水桶裡投涮,我把他當成了空氣人。
“你腿還不錯嘛,背影也還行,就是有點矮,身材太差了。”
一切還是按部就班的來,古河沒有得到回應,覺得無聊就提包走了:“嘁。一會兒把地也掃了,秃子上次說我掃得不幹淨,又不是我掃的……你認真點。”
我把洗好的抹布重新按在玻璃上,不用回頭也知道古河已經想走就走了,道别是人與人之間的禮貌,不是敗類和空氣的。
手動之時,仿佛在塗抹着窗外濃豔的夕陽,我的心情驟然飛揚起來,慢慢地讓手移動。抹布好像畫筆的毛刷,水桶裡盛着的是顔料,橙紅的天空就這麼出現在筆下。
我那時候不懂,當作為一個炮灰,心中強烈有所感“生活就這樣按部就班,我在既定的軌道之上行駛着,一切都不會改變”的時候——
“嘭!!”
一聲巨大的撞擊聲在身側響起,在我瞪大眼睛轉身時,便見到一個人影被扭曲着從教室門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力量丢進來,沖擊到旁邊的牆上!
“呃……咯…”
古河變形的臉和身體在空中被扭做一團,咯啦咯啦是骨頭被大力碾碎,咕叽咕叽是血肉擠壓着,然後沖破皮膚“嘩啦”一聲噴湧而出。
門在同一時間炸開,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撐破了一般,地也被犁了一路,地磚全部隆起,鋼筋混凝土裸露出來,那條直線上的所有東西都化作了碎片。
我被劈頭蓋臉澆了一身,紅色瞬間染遍白襯衫,碎肉濺在臉上挂在睫毛和耳朵上。
為了不讓血污了視線我遵從身體本能在那一刻緊閉雙眼,然後下一刻驟然張開!我清楚地看見已經扭曲的古河身體上凹着下陷的巨大指印。熱意湧上雙目,下一秒,那雙帶來滿滿灼燒感的眼睛從未如此順利地睜開!
說世界在眼前換了個模樣,其實隻是在渺小的我身前多了一條橫穿整個教室的巨大手臂。
那條橫亘在面前的漆黑粗壯手臂由蠕動着的暗色肉塊拼接而成,巨大的手掌捏碎個桔子那樣把古河的身體一攥,團成個血肉模糊的球,汁水四濺。
如果一個炮灰行駛在既定的人生軌道上,覺得生活按部就班之時,那就昭示着命運要給你安排一場追尾事故了。
通常,都是在打破喟歎的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