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樓開着的大門被豎着轟出一個洞來,巨掌成拳,從中擠出。煙塵和破碎的石塊滾到廣場上,它碾着土石向前,腕上猙獰的口子流出暗紅色的液體,将一路腐蝕成碳。
我與它相對而望,黑色血肉蠕動着,手背一面浮現出一張張失血的嘴唇,手心一面擠來擠去,睜開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眼睛。
“嘻嘻……嘻……”
它含混的聲音笑着,仿佛有許許多多的人在同時低語。所有的眼球突然一齊轉向了前方,它們同我對視,那些眼睛……
就像來自不同的主人,有些睫毛長、有些充着血絲、有些虹膜是褐色、有些虹膜是黑色……但它們通通在充滿惡意地瞪視着,每一雙眼睛都是瘋狂之态,隻有怨恨、憎惡、憤怒、痛苦,毫無理智可言。
詛咒行動的方式,就是靠打頭的巨掌扒住地面,幾根指頭快速移動,拉着自己的身體跑。
當它五指用力往地面一扣,瞬間水泥地蛛網般炸開!我即刻繃緊了全身,前所未有的緊張感敲擊着大腦每一根神經。
那些嘴巴全都大張,叫嚣着:“你……你——!”
它以極快的速度将自己頭尾倒置,高高甩起了胳膊的最尾端。模糊的視野裡我看得到,那條巨大手臂的末端是一團肉球——一團由層層疊疊人類的身體組成的,形似蒲公英的東西。
那團蒲公英在被手臂高高揚起時,長度剛好到了我的頭頂。那一刻所有的光線被遮擋,與我而言就是遮天蔽日。人的身軀組成的巨大重錘砸下!他們都沒有了頭,壓下來就會多我一具沒了腦袋的屍體。
就在我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緊張得整個背後都因冷汗濕透的了瞬間,它,炸開了。
如果是受到外力,它會像被一口氣吹開的蒲公英那樣受到沖擊而朝着一個方向沖散開來。然而并不是那樣,它像鳳仙花的種子彈射傳播那般,自己把所有的無頭身軀都一股腦炸開了去。
一時間學校前的廣場上下起了屍雨,随着所有屍體散開,露出了包裹在最當中的一個小小身軀。它重重砸在我身前半步的地方,落地的那刹腳下石磚便皲裂爆開!噴泉的水管應聲而斷,無法再繼續煙花般絢麗地高高噴灑,集水口嘩啦啦收着水,噴頭停止了工作,隻汩汩地淌着。
我站在原地,立得筆直。冰涼的噴泉水順着我的腳面流過,我狂跳的心髒慢慢伴随着流水而平緩下來。
“你……你?”
站在我面前的,是這個詛咒的一部分,是這隻巨大化手臂的主人。那是個纖瘦的女生,穿着同我一樣的水手領白襯衫和绀色百褶短裙,隻不過現在已經被血染成了猩紅。
她已經沒有鞋子,赤丨裸的雙腳青黑發紫,雙目處隻有兩個血洞,五官也被血漿覆蓋得模糊,但是能分辨的來有一頭長長的黑發。
那隻巨大的手臂在同她的身體連接時就逐漸變成了纖維狀的血肉組織,隻不過是充滿詛咒的灰黑色。
她沒有腫脹的另一隻手此時正懸停在我的額前,細瘦的指骨上沾着黏糊糊的身體組織,皮膚已經慘白,尖銳的指甲就和恐怖電影裡的女鬼一樣。
我在那一刻,把全身的咒力都收了回去。
本來已經做好準備下一秒連詛咒的身影都再也看不到,但是視野裡的東西并沒有消失,可能因為我現在也處于普通人的生死攸關時刻。
“你,也是…咯……加入……我,吧,我們——吧?”
我才注意到,她不止沒有眼睛,嘴巴也不在臉上。發出聲音的是現在已經被甩到了身後的大手上那些層層疊疊的嘴巴。
驟然撤掉了充盈全身的咒力,我現在感覺自己的身體輕的像塊紙闆,有人一推就會亂七八糟地掉上一地。但是站在這的短暫休息讓我的喉嚨已經不再沸騰,破掉的黏膜完全沒有好轉,聲帶震動說話倒是沒有問題。
聲音粗糙沙啞,像小石子扮砂子在玻璃瓶中搖晃:“我記得你,二班的新子一華。你好,我是一班的早見真名,那個——”
我閉上一隻眼,微微發抖地伸手虛握住了那根直對着我眉心的尖指甲手指:“騙子。”
洶湧的咒力瞬間蔓延至全身,我前沖一步,腳下裂磚在二次壓力下被直接震碎。手上則是學它當初對古河那招,攥住那隻指甲尖利的手就是成拳一捏!
“啊呃呃啊!!!”
凄厲的慘叫差點穿透我的耳膜,她吃痛地往後退去,正常大小的那隻手已經五指蜷縮變形。我攥完就立刻放手,成拳一撤,肘猛地向後大臂蓄力,小臂彈出,沖拳向前!
這一拳結結實實挨上她的臉,我感受到她臉上薄薄那層肉被大力沖壓,顴骨像石灰石做的一樣脆弱,直接稀碎。她上半身向後帶着整個人倒飛出去,我的力氣還是太小,沖擊力根本不足以帶着那條直徑跟她一般高的巨大手臂移動多遠,隻不過讓她的小身軀失去了平衡摔進了石塊堆裡。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打出的右手痛得跟它擊中的那一刹直接沒了一樣。這麼一折騰,胳膊上那些留着的玻璃碎片都彈開了,血瞬間就順着傷口流下來。
我不會打拳,這輩子也不曾打架鬥毆——隻有挨打、逃跑、或者先招架後使用戰術道具威懾——但是我的信念堅不可摧,隻要被逼急了,拳也能打,咒術——
咒術也能回戰!
我隻知道,我的世界就是叫這個名字,所以一定會有咒術這種東西吧?然後來來回回戰鬥,永不停歇的戰鬥。
這是戰鬥的故事,也是咒術的故事。
打拳回戰我肯定會輸了,這家夥的拳頭能捏十個我。
所以現在不能再依靠咒力強化身體化解危機了,我必須立刻、馬上、下一秒,就用我們世界的特産,我們世界能寫上标題的關鍵元素,去搞定這個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