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見同學,你好。”
“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班主任,夜蛾正道。”
我心裡七上八下:“夜蛾老師你好。”
幾十分鐘之前,我參與了醫務室鬥毆。
曾經我并不是沒有參與過學生鬥毆事件,大多是以冤大頭、被打對象、惡趣味遊戲的主人公等身份參與。
像今天這種好像有點不一樣,又說不上來。我說完那段話後世紀大戰突然開始——家入硝子立刻告訴我她沒有自保能力,我便将淚水化作保護罩護住我們二人。
龍卷風摧毀醫務室之後,一隻圓圓的咒靈打向保護罩,是五條悟把它當做了皮球。我立刻散開淚水接住了它,隻見隔得比較遠的戰場中心,夏油傑對我微笑招手。
兩個問題兒童的扭打已經結束,精彩的對戰看得我眼花缭亂。一時間對于他們兩人“術式”的信息分析占據了我全部頭腦。那頂尖的體術對決也很有看頭,他們手底下很有分寸,勢均力敵,兩個人最後都毫發無傷,一個比一個拽地好整以暇站在原地。
剛剛看見夏油傑召喚出了很多咒靈,我知道這不是敵人,現在這一隻就是最後他叫出來騷擾五條悟視線用的。
隻是不知為何,夏油傑沒有叫它自己跳回去。家入硝子放開了我的手,我下床去把它還給主人。走到門口我就知曉了答案——一個身穿制服的寸頭男人正巧在那一刻打開了醫務室的門,而後第一眼隻見到了手持夏油傑咒靈的我。
“老師!新同學要打我們——傑的咒靈,快救我們啊!”五條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
男人打量穿着病号服但是身上已經沒有了傷口,并且手裡揮舞皮球咒靈的我,清了清嗓子,隻說了一句:“先跟我走吧。”
他推門時我有點手足無措,五條的一句台詞讓我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配合着演完自己的戲份,假裝在和皮球咒靈搏鬥。總之我機械地揮舞起它來,在老師下達指令後倒是松了口氣。
我彎腰将皮球咒靈輕輕放到了地上,但是立刻發覺了這種行為的違和感,為了戲作全套,隻好再吊兒郎當地踢了它一腳。
配合演出的我最後關門時,屋内三人盡是一副世界觀被颠覆的震驚。那隻皮球咒靈在我出門後沖出了窗子追了上來,如今依舊滾在腳邊,意義不明,實在讓我摸不着頭腦。
夜蛾正道給我接了一杯溫水,現在就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我被他單獨帶到了一間辦公室内,看樣子是要好好談談關于我的事情,不過那隻皮球咒靈咬着我的褲腳一起滾進了門,并沒有被請出去。
他瞥了一眼我的腳下:“看來你和他們相處的還不錯。”
這句是反諷?我的腦袋狂轉起來,潛台詞分析器進入工作模式。
我面對班主任的經驗非常豐富。小學時在老師們眼裡倒是透明背景闆,但是整個初中我都在當謝頂中年男人的免費勞動力和獨一無二小撒氣桶。
甚至他給自己女兒準備生日禮物時要我自己找時間——潛台詞大概是在别的老師的課上——折一千顆紙星星:“找你的朋友一起折啊,老師可就拜托你們了。我看你你很喜歡做手工啊……能順便幫到老師不是兩全其美?”鬼知道他怎麼能對我變臉變到和藹可親的那一張的,在他說話之前我甚至懷疑他那天面對我時訂錯了模式。
于是我鍛煉了精湛的偵查與反偵查技能、偷偷摸摸地下工作的技巧,經曆了動手能力為零但強行變得擅長的蛻變。
總之,已經成為全能型人才,面對新的班主任我鬥志昂揚自信滿滿。
我趕緊态度誠懇地檢讨道:“家入同學一直都在旁邊沒有參與,是我言語不慎和他們起了沖突,夏油君為了保護五條君,才召喚咒靈出來的。”
剛打算入學就惹是生非,還好隻有班主任發現。不知道保我入學的他現在态度如何……我會因此被拒之門外嗎?
“對不起,夜蛾老師。我改過自新,以後不會再和同學發生争執了。”
習慣了像古代封建社會的丫鬟一樣垂着頭,現在也是如此。因為不懂曾經的班主任是怎麼想的,每次都會呵斥我為什麼看着他,進而外強中幹地憤怒道:“犯錯了怎麼還有臉擡着頭?”
可能因為我長得吓人,也可能我的眼神太堅毅了吧,畢竟是曾經吓退小混混的那種,他看着心裡發毛。沒準偶爾還會被害妄想覺得我會趁他不注意刀了他,但是又對自己成年男人的身份而感到自信。
男人心,海底針。
好像對面沉默的時間有些久了,我疑惑地擡頭,便見夜蛾正道一張刀削斧劈般的臉很震驚,眼神非常複雜。
“早見,你是在上幾年級?”他放松下面部表情,語氣變得輕松起來。
看來是要先聊聊天,然後再談正事。
我覺得他應該已經裡裡外外調查過我的資料,不然就算昨晚有五條悟和奶奶交涉,也不會連入學手續都已經辦好。
“三年級,馬上也快畢業了。”我不再垂着頭講話,而是禮貌地看着他的眼睛。每個人的習慣不相同,新班主任很明顯是不會被我吓到的猛男,不可以用那種行為侮辱他。
“好,這個時機也算正好……你從小就知道自己有哪裡和别人不同嗎?”
父母在時,他們的寵愛和保護讓我完全算是在玻璃花房内生長,多脆弱多敏感都不會受傷。
“四歲後吃苦了才意識到的。我以為隻是自己年紀小,心智不成熟,但是越來越發覺身體好像在積攢什麼東西。發洩情緒的方式有很多,聽音樂、運動、娛樂、傾訴……但是我發現自己不需要,隻用積攢下來就好了。身體自顧自地這樣做,也沒人教過我會有什麼問題。”
“……”他沉默了一會,“是你生來身體就在吸收咒力并開始蓄存了?”
我點了點頭:“年紀太小的時候根本意識不到,意識到之後發覺這一過程是恒定不可停止的,它會一直積蓄到我死的那天,我無能為力。”
假如把我的身體比作一個蓄水池,它的容積就是個謎,而這個露天的蓄水池就在永恒地落着雨的那片烏雲之下。
“你還有一個監護人,是你奶奶?”
他看起來粗犷,但這樣聊天時卻給人很安定的放松感:“她是普通人,我的父母也是普通人,我其實也是普通人。他們對我很好,把我保護的也很好。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吸收和積累負面情緒的能力。
意識到之後我沒覺得自己有哪裡不同,人都有負面情緒,隻不過我不能把它們洩露出來,我脾性很壞容易傷人,所以要學會忍耐。”
“……”
夜蛾正道歎了口氣:“你說你不覺得和常人有什麼不同,這一點很好。你所擁有的那份能量,不是什麼不詳的力量——隻有詛咒才能對抗詛咒,那是有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