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時間到了的時候，硝子并沒有帶我去食堂的意思，她貼心地領着我回到了醫務室。後勤人員的行動力真的很強，當我們原路返回，兩個問題學生鬥毆時損壞的東西已經煥新。

“你暫時還在普通人進入咒術世界的适應期，還是這種基本靠意志力社交的性格。既然還沒有入學，我們先輕松地适應環境。”

硝子柔軟的手握着我的，重新把我按回了病床上。雖說我确實體質很差，如果生病康複期漫長，但是有硝子的術式将傷口不科學地全部治愈，現在我已經煥然一新了。

“我很好……”

“你哪都不好，你被往日畸形的生活傷得太深了，悟他們又是惡劣的性格。你不知道正常人在那種情況下會有什麼反應，我們在開玩笑的時候你卻在傻乎乎地迎合。

昨天你剛剛面對到處是死人的事故現場，還親手把一隻咒靈劈成兩半。雖然不知道具體還發生了什麼，但是我接手你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送來解剖的。”她說着不像是她給人的那種冷淡感的話。

家入硝子揉了揉自己的肩頸：“我看過的死人不少了，平時也會抽煙。你呢？眼淚還要倒灌回胃裡。”

我坐在那啞口無言，隻是注意到她生出疲憊之意的臉：“硝子昨晚照顧我沒怎麼睡吧，今天上午是你的假期？吃過午飯就休息吧。”

少女揉揉眼，拿出手機撥弄了幾下，等待電話接通時，她給了我一個自己無所謂沒問題的眼神。

“悟，你和傑在一塊吧？幫我和真名帶一份午餐來醫務室……對啊，她出去亂跑撞上别人被拐走……嗯嗯，一定會被騙錢的……诶——有道理，要不就關在醫務室吧……”

我聽得一頭霧水，不過能夠分析出的一點是，兩個男生會幫忙帶飯過來，我就在病床上一坐哪也不用去。

按理說不應該是我給老大們跑腿帶飯嗎……也許等熟悉了校園，以後就是我來了。

家入硝子最後挂斷電話，又坐回了床邊的看護凳上，隔着被子趴在我的大腿上按着手機。

“硝子的術式是什麼？”

我聞着醫務室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少女的指尖也被迫染上了這種氣味。等到拿下醫師執照，她将來隻會更加勞累。

那雙妙手夜以繼日救治我這樣的傷患，見證死亡，見證曾經從自己手中活下來的人死亡。

她把視線從屏幕上移開：“「反轉術式」。”

“你還不清楚‘術式’具體是什麼吧？像我的術式就是生得術式，就是你生下來就刻在身體裡的能力。

「反轉術式」雖然是屬于咒力操作的類别，但是與我而言就是天生就會的東西——我能用它治療他人，所以在高專連任務都很少接到……就算有也距離不遠。主要在研習醫學，偶爾接一兩單你這樣的倒黴蛋。”

我的腦筋瘋狂的轉，每個字都吞進去使勁嚼爛：“硝子有着很了不起的才能。”

聽上面的描述，「反轉術式」是一種操控咒力達到的治療效果，也不一定掌握了還可以操控着治療他人，聽起來難度很大。

不過想想也确實，如果能夠輕松地掌控咒力再生自己的肉丨體甚至治療别人，那就像作弊了。

“……也許吧。”

我笑了笑：“有硝子這樣的人在，我們才能夠發揮出最高的水平啊。我也很怕死，遇見硝子之後膽子立刻就變大了。”

她一臉懷疑：“你真的怕死嗎？”

“我怕我沒有意義的犧牲。”

“……”

她拿拳頭碰了下我的胳膊：“你這個人，跟傑有點像。”

我想到第一個開口肯定自己的黑發少年，嘿嘿笑道：“我也覺得我們挺合得來，夏油君一定很受女生歡迎。”

“诶？”

我想到安澤：“曾經讓我感覺到被肯定的同齡人，就是個異性緣很好的男生。”

“夏油君，應該是下意識照顧需要幫助的人吧。”我和他一樣倔呢，雖然方向不同。我自視甚高，看誰都是需要保護的弱者，誰也不依靠。

硝子聽過這話表情複雜了一瞬，而後放下了手機有些緊張地盯住我：“對他很有好感嗎？”

我點頭：“當然！是和硝子、五條君一樣非常值得尊敬和學習的前輩。”

哪怕在五年級休學了一年，論年齡确實還是比二年級的幾位要小上一歲。

她的嘴角小幅度抽了抽：“怎麼還有悟？”

還是沒好意思把心裡那一大串單方面給予對方的華麗詞藻浪漫長詩形容詞拿出來，畢竟剛剛在這個鬥毆發生的老地方，一句“永遠不會掉下來的天花闆”已經讓三個人驚掉下巴了。

我才發覺自己的怪胎，在與人交往方面經驗為零，如果把可能交到的朋友都惡心走了，他們會覺得晦氣吧。

“我也想成為五條君那樣的人，盡管還不甚了解，但是他為人處世的那種全方位無死角的強大讓我感到很仰慕。”

硝子的表情随着我的話一寸寸風幹化作石像，她的眼神中閃爍着我看不懂的詭谲：“你一眼看中了他的性格？”

赤平欣賞江藤美豔的臉和動人的身材，赤崎喜歡合田的高個子和一身健美的肌肉，小學生安澤因為那個女孩是班上最漂亮的所以總是和她牽手……我長得醜所以不看别人的外表——

好吧，也許被總是羞辱我的古河念叨多了“氣質”，精緻的長相在我眼中成了内在的一種附屬産品。

我愛着曆經辛酸後依舊綻放的笑容，也愛完美中唯一的不完美。

“二見傾心，”我說，“我也想自由灑脫，讓奶奶見到了會笑着說：‘這孩子，怎麼就不能穩重點呢’。其實她看見什麼都不怕的我，心裡幸福着呢。”

“……”

硝子以一種全新的眼光看着我，似乎把所有全部推翻，回到了我們見面相望的第一眼。

“你真是個騙子啊！”她感歎道。

我傻笑：“我就說吧，我其實挺會騙人的。”

“啪！”

門被推開，顯然打頭的是五條悟，他讓想要擡手敲門的夏油傑撲了一個空。在雙方即将手裡拎着便當發生肢體沖突之前，我作為一個優秀的跑腿員趕緊下床沖過去接過了飯菜，把硝子的那一份在桌子上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