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無師自通,已經用幾招制服了胡亂撓他褲腳的貓,現在這隻貓乖乖聽話地變成了一團煤球在草地上靜卧。
“早見,我叫你真名可以嗎?”他忽然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
我有點摸不着頭腦:“啊,當然可以。”
七海若有所思地盯着趴在地上舔毛的貓:“愛理見我第一面的時候,她叫我‘七海海’。”
“七海海。”我認真點頭。
他張了張嘴,好像有點不知所措,眼神帶着驚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而後頰上忽然泛紅,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臉上見到這種神情。
才意識到自己情商又下線了,那不是教我該怎麼稱呼的意思,是在談論這件事情本身。
我摸摸腦袋:“對不起,我以為你叫我這麼喊呢。”
七海建人連連搖頭:“沒事沒事,你願意怎麼稱呼都可以。這麼叫……也挺好的。”
“這個昵稱很好聽,很特别,也感覺很可愛。”我趕緊找補幾句。
他表情依舊不太自然地歎了口氣。
這下我瞬間明白他在和我傾訴什麼,思索起來。可能是愛理表現得太自來熟了,初見時弄出了不認識的人也直接叫出昵稱的bug,在她身邊有被動顯不出來,現在讓他有點困擾吧。
“雖然看起來很跳脫,但是愛理很可靠的,七海不用擔心。”
七海建人小小松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沒有選擇那個昵稱,他點了點頭:“是啊,她和灰原一樣單純,就是性格不太相同。”
“對了,灰原在等你一起嗎,我們是不是現在就走?”救貓是個插曲,遇見我也純粹是巧合,七海是在準備出校的路上。
我忽然想到之前我們平地摔相遇的時候,嗯……今天是第二次見面,他從灌木叢裡帶着貓鑽出來,當時的願望莫名實現了啊,這也是很不尋常的登場方式了。
已經在幾分鐘之内被他馴服的貓因為我們一同起身的動作喵喵着。
在場的兩人都不是會和動物學着他們的語言試圖交流或單純逗着玩的類型。我難以想象七海念叨着“咪咪咪”或者“喵喵喵”對着貓咪勾手指的畫面,也無法想象自己會這麼幹。
“這是一隻很好的貓。”我說。
它主動找上了隻會跟它講人話的我,還一點不嫌棄隻會像機械手一樣摸它的後背和腦袋,總是一臉面癱的我——當然也可能是因為貓糧。
七海好像真的get到了我在表達什麼,他看着在那裡叫着繞圈的黑貓:“嗯,它很親人,相處起來沒什麼壓力。”
會因為和貓社交而産生壓力的大概隻有我吧……
“這是學校裡的流浪貓吧,真名有給它取名字嗎?”七海同我對視,他的表情輕松,剛見面時皺着的眉毛此時也展開了。
大部分時候他都是和我一樣的面上沒什麼表情,眉毛總是沒什麼幹勁的撇着。但現在明顯心情愉快起來了,頗有些長出了口氣的感覺。
果然貓咪是可以治愈心靈的啊。
“啊,它就叫‘貓’。雖然在流浪中,但是我所知道的人裡就有我們的班主任夜蛾老師很喜歡小動物,也許這隻貓他也有喂過,可能早就有名字了。”
畢竟貓的讨食技能真的很熟練,而且完全不怕人,主動親近我這種貓嫌狗厭體質的天煞孤星,感覺是個業務熟練的流浪貓了。
我跟着七海一起向草地外的小路上走,對着貓揮了揮手道别:“明天見,貓。”
嫩綠的草芽上,渾身漆黑沒有一絲雜色的貓對着太陽打了個哈欠。樹影婆娑,被陽光曬着的脊背上落着塊塊陰影。它停留在原地踱了幾圈,知道喂自己的人要離開了。
“明天見,貓。”七海學着我,也回頭看了它一眼。淺金發的少年迎着日光,平淡如水般的眼眸予人午間清風般的感覺。
他原本走在我前兩步的位置,但是現在刻意慢下一拍,讓我們并排:“以後一起來喂貓吧?”
風很暖,大概是因為走進了陽光底下,眼前明晃晃的,離了樹蔭就覺得有些曬。
“好啊,它每天都會在中午這個時間在這裡出現。其他時間段大概在别處上班吧,可能一天要飯三頓,沒準可以晚上和早晨的時候去其他地方找一找。”
七海微微張嘴:“貓上班?”
“全職乞丐?”我伸手進長裙的口袋,摸一摸随身帶着的物品齊不齊全,一會兒要直接出門出任務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零碎物品在口袋裡被擠來擠去。我憑那些熟悉的觸感辨别着小物件們,把它們安排到正确的位置去。
“社會已經對貓都這樣了嗎……”
我想起自己規劃的未來,也有點惆怅,但還是說:“也可能,那天相遇是偶然,之後貓隻是來見我,它隻是想和人玩,不是有目的來要飯的。”
七海微微偏頭,這時候我的餘光正看着他的側臉。我們正在穿過兩側立着石燈籠的石闆路,地上的青苔踩起來柔軟。
二人相視一笑,某種意義上是作為咒術師正走在去上班的路上。但在那之前,還有一碗滾燙香濃的拉面在冒着熱氣等待着我們。
我應該不會像那位輔助監督老師說的一樣去當個摸魚的咒術師——能跑則跑,天塌了有個高的頂着,凡事盡力三分剩下看天命……
可大家都在拼命或被迫拼命,在自發或本能地用盡全力。我也不是那個個矮的,我的天賦技能就是逞強,我有力量,真名一米九。
哪怕有能随時噶了我、把一切都做得更好的真主角在,我還在認真履行着自己的諾言。她總有通關遊戲的那一天,不管是否會貫穿故事始終,那與她而言是一場歡歌,與我而言是一次人生,态度不同,不分好壞貴賤。
不過總之,輕松些吧,工作前先去喂喂貓、吃一碗拉面,雖然總要去做有意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