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手機,我對着看過來的七海點點頭,從口袋裡拿出眼鏡戴好,手指在淚壺的眼上一抹保持它一直打開。
“走吧,大家一起行動。”
玻璃上貼着轉讓的字樣,這時候才知道這寫字樓屬于半廢棄的狀态。門上纏着鐵鍊,但是沒有上鎖,讓人頗有種看似已無法進入但定睛才發覺門一直敞着的竊喜之感。
灰原雄走在最前面,伸手幾下就解開了鐵鍊。他把鍊子在門把手上纏好,七海則在一旁準備「帳」。
十多層的寫字樓從外面看被陽光曬得玻璃外壁都閃閃發亮,一派幹淨的模樣。
淺金頭發的少年并指結印,隻豎食指中指懸于唇前鼻端,聲音微沉,指顧從容:“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濁污殘穢,皆盡禊祓。”
自建築最高層的空中,隻有咒術師可以看得到的墨汁一般的視覺效果緩緩流淌,形成一個保護罩将寫字樓攏住。
站在帳中,天色昏暗,水波般的結界遮蔽了陽光,便有種忽然天黑了的感覺。
現在的我再回想當初那個第一次見到帳時誤以為那是詛咒技能的自己,隻是歎一口氣。
「帳」是一種結界術,結界術這種東西是要靠天賦才能夠掌握的,不然作為「領域展開」中非常重要的因素攻克它就不會那麼艱難了。
因為有精通結界術的天元大人的存在,所以所有的術師、以至于輔助監督們在國境内使用帳隻需要簡單的「言靈」,也能夠形成這樣覆蓋範圍廣泛的帳。
它可以引出帳内的所有詛咒,阻止非術師進入,防止詛咒逃出去,還可以讓外面的非術師察覺不到帳内的戰鬥。
所以在中學那一次哪怕動靜那麼大,巨大的手臂和我在光天化日下于廣場上決鬥,也沒有人來搗亂,後續對周邊人的影響也不是很大。
因為是七海和灰原兩人的任務,他們一個開路一個斷後,我被安排在了中間幹着最輕松的活計。畢竟隻是來當救場角色,沒想到人生中第一個任務是充當随行版輔助監督,沒有報酬拿略有點遺憾。
一進樓内,如常的大廳和寫字樓内裝讓人覺察不出問題,裡面寂靜無聲,入耳的隻有一行人前進的足音。
我打開手機看了看,無信号,頗有些進入靈異地點之感。
“你們有其他通訊方式嗎?”
二人搖頭,不過沒法聯系在室内空間問題并不是很大。七海分析結合鬧鬼的說辭,這裡的咒靈可能是假想怪談類型,整棟建築都在它的影響範圍内,首先第一步就是經典的屏蔽通訊信号。
灰原雄倒是一直盯着地面很久:“有術式的痕迹啊。”
使用術式就會留下痕迹,所謂「殘穢」。它的存在比咒靈更加稀薄,需要術師們凝神去觀察。
這是個中型寫字樓,隻有辦公一種功能,走廊上空曠,兩邊的辦公室也都上着鎖。我們一路通過殘穢追蹤到了電梯間,七海剛剛已經把一直背着的黑色武器袋打開了,現在手裡拿着一把酷似柴刀、刃型很大,被布條層層包裹起來的劈刀。
“準一級以上的咒靈才會使用術式,我們的任務隻是二級,殘穢應該是術師的吧。”
我推了下咒具眼鏡,方型鏡片很薄,無框,直接連着銀色的鏡腿。戴上顯得更有知識分子的氣質,但五條悟隻評價說我戴着像老花鏡。
七海從看見殘穢的時候神情就更認真了:“從痕迹分析,看得出像是很不入流的術師。”
“也許會是詛咒師。和人打交道總歸要危險許多,好在這裡的殘穢都是一個人的……我們繼續任務?”我觀察四周,帳已經放下一段時間,但依舊沒見到咒靈的影子。
灰原雄舉手贊同,他對我的實力很有信心。七海思索了一會兒最後點點頭:“任務的信息提到這裡鬧鬼,不排除有咒靈的可能,這個才會使用術式的人沒有祓除的能力。”
灰原拍了下我的手臂:“有真名在,就算遇見詛咒師也沒有問題。”
!是被信賴和依靠的感覺!我現在是很強的前輩了!
我狂喜點頭,雖然根本沒出過任務,但是他們并不知情……這麼看我有點坑人的意思,但是我跟來就是為了保護後輩的啊。
電梯的指示屏亮着紅字,按理說廢棄的大樓會斷電,但從沒有鎖上的大門就得以看出問題。
灰原雄按了向上的按鈕,金屬門在一聲提示音後打開,裡并沒有如我所想的那般帶着一股空氣不流通的封閉空間獨有的糟糕氣味,地面上也沒積多少灰塵。
這間電梯裡幾乎處處都留着殘穢,好似有人在這裡使用過不止一次術式。就算不去看殘留的咒力,也很明顯最近還有人在使用它。
三人對視一眼,七海的視線在我面上稍微停留,于是我立刻道:“我去找樓梯間,我們二層見。”
使用電梯這種容易被一網打盡的危險行動方式不能一起上,裡面的大量殘穢顯然是讓人非常在意的線索。單獨行動當然是由我這個提前交底過術式能打能抗能縫傷的單打獨鬥生存能力強的來。
“如果有什麼意外耽擱了時間也不用着急,我們定在二層電梯口彙合。”七海臉上仍舊是沒什麼表情變化的冷靜,好學生的可靠氣質讓他更顯文雅沉穩,把灰原交給他會很放心。
“好。”
我看着他們走進電梯,一直到金屬門如常合上。整個空曠的一層隻剩下自己的呼吸聲,打在牆壁和天花闆上彈回來就聽不見了。
眼睛依舊盯着那方小小的黑色顯示屏,紅色的像素字跳動了一下,然而很快……它又規律地跳動了一下。
【1……2……3……】
電梯沒有停,不可能是七海和灰原沒有按約定按下二層,隻能是那導緻所謂“鬧鬼”的咒靈或者留下殘穢的那個人。
【4……】
淚壺張開許久的眼睛瞳孔一顫,透明的淚水便從中浮動而出。化作十來根晶瑩的長針,定在我身周蓄勢待發。
【5……6……7】
它停下了。
這時候在七層的同一位置,電梯門大概正再次響起那一聲提示音,而後打開。
不知道他們面對了什麼場景。
以最快的速度轉身,我将咒力湧入雙腿飛奔而起。蓄勢的淚針翅膀般扯在身後,随着我一同鑽進了貼着應急标識的樓梯間。
通往二層的應急通道樓梯門上了鎖,厚厚一層灰積在門上。我腳下幾乎沒停,抓住門把手的同時淚針便如閃電般洞穿了鎖舌!
推門前沖,腳步聲鼓點般急促,心底算着樓層數,我在台階間飛一般向上。
已經不是第一次戰鬥狀态爬樓梯,我經驗豐富地使出了所有小技巧,幾乎是以能做到的極限速度抵達了七層。
樓梯間裡一路都沒有看到那人的殘穢,廢棄了有段時間的建築裡滋生的咒靈也都是擦上淚針的邊立刻消失的低級。
故技重施洞穿七層樓梯門的鎖,我瞬間殺到對應的電梯口。
剛一出拐角,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幅令人意想不到的場景。
我險些和站在走廊中間的身影撞上——那是個和我差不多高、身穿貞子同款長袖白裙的女孩。
她一頭長發直到腳踝,淩亂地染着猩紅,就這麼完全遮住臉,貞子般僵硬地擺着姿勢,幽幽立在那兒。
咒靈?人?
我瞬間收住了前沖的身體,在距離她一步開外的地方刹住腳步,正好平息一下連爬七層速度卻如履平地導緻的狂喘。
“呀啊啊啊!”
女孩甜美的嗓子在驚吓間便化作了超高音,貞子小姐聽到腳步聲回頭,被身後突然殺出的我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