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辛苦了。”
前方就是一座座紅色鳥居,已然來到筳山麓,樹木蔥郁,景色依舊。
穿過鳥居就算來到了高專的結界之内,再向前不遠處就能進入參道。坐升降梯去往高專的最底層薨星宮,坐落于纏繞着注連繩的巨大禦神木間的本殿,就是天元大人坐鎮之地。
哪怕隻是本殿我也不曾去過,遑論進入隻有被招徕者才能通過的特殊結界去面見她本人。
高專所建寺社佛是閣混淆視聽之用,天元的結界每天都在改變它們的配置。一千多扇門裡隻有一扇通往保管了高危咒物的倉庫或她本人所在之處。當天哪扇門通往哪裡隻有天元本人知道,她不想見的人是絕對找不到她的。
所以隻要我們将星漿體送入特殊結界,由精通結界術的天元本人進行保護,将不存在其他人攪局的可能性。
就在衆人踏上台階,剛穿過第一座鳥居的時候,深海顔色的長發披肩,一雙金眸呆滞的愛理忽然站定在了原地。
我走在隊伍的末尾,看不見背對着我的她那時的表情。但就在這一刻,一股濃烈的、不祥的預感糾纏着攀滿我的心髒。
高挂空中的豔陽在午後時間依舊照耀大地。今日天氣沒有前兩天那麼好,灰蒙蒙的空中浮着層淺灰的雲,偶爾起了風吹動雲彩,還會把那輪發着白光的日頭完全遮掩。
我脆弱的身軀仍在因為暈機而不适,但見到行為反常的愛理,連忙打起精神,瞬間把自己撥到了應戰狀态。
她轉身,繞過走在後面隻晚一個台階的五條悟和夏油傑,同再往後排的天内理子和黑井美裡擦肩而過,走過更不可能注意到的作為隊伍尾巴的我。
噔噔噔走下樓梯,重新走出鳥居的少女垂着頭,缱绻的長發遮蔽了美麗的面龐。
“我留在外面以防萬一,你們趕快進入結界,把理子帶到薨星宮。”
她孤身攔在了空無一人的盤山道中間,四周景物如常,除了伴着清風沙沙作響的綠葉交疊摩挲,并無任何波動。
五條悟和夏油傑沒有多說什麼,交流片刻小隊繼續向前。我當然不該擔心遊戲賬号還能用複活币無限重生的愛理,就算遇到戰鬥她也用系統托管,況且還開着痛覺屏蔽。
可不管怎樣安慰自己,我還是不由自主地被緊張感捏住心髒。
愛理在我眼中永遠是一個人類,哪怕十歲的我曾經一眼相中她呼喊她為神;哪怕知曉世界秘密的我知道她的靈魂來自于異界,她的軀體不過是系統捏出來的殼子。
但我總是這麼頑固認真,我隻當她是那個愛看帥哥、喜歡吃關東煮、喜歡浪漫和可愛的東西的女孩。她會因為我能夠單手開易拉罐而覺得拉風,會帶我到房頂上去看日出。
不管她的眼中有沒有真切地映出過我,她會不會原諒我而解開這覆在左臉頰上的詛咒。我願意相信她,将填補靈魂空洞的鑰匙交給這個唯一我能夠倚靠的,最亮、最溫暖,如同太陽般的光環。
我從來沒有把她當做是異類、是敵人,因為深知自己不想被那樣看待。哪怕我們确實一個是主角一個是反派,可我不想拿那個上天寫好的劇本。
到底會發生什麼?這是她準備應對“劇情”所做出的行動嗎……
已經來不及思考太多,小隊走過好幾座鳥居,已經離開了愛理的領域,打頭陣的二人就瞬間回頭一眼望到了隊尾。我揮手示意,沉默着從腰帶裡拿出平光鏡架上鼻梁,擡手抹開了淚壺。
一行人腳步匆匆拾級而上,很快就來到結界内側。仿佛已經躍過最終關卡,衆人都是松了口氣。按理說天内的懸賞已經過期了四小時,不會再有詛咒師追來了,下飛機後的一路上也是風平浪靜。
如果不是愛理謹慎地留在外面守候,大家也不會走得這麼急。看着進入結界後都松了口氣的隊友們,我推了推平光鏡,反而更加緊張,掌心都滲出汗,不由得加快步伐走在了理子身邊。
“希,後面有危險?”
發覺我把愛理的反應看得格外重要的夏油傑止住了本想要關心我情況的問候,反而疑惑我沒來由的緊張。
喉嚨就像吞過海綿一樣不适,我的眼皮在瘋狂跳動。
“或許隻是針對她的危險。”我幹巴巴地回答。
這是我所想到過的,最壞的情況——我們之中,甚至能給敵方降智、生得領域之内就是遊戲場的最強戰力和預言家……被劇情殺。
天内和黑井都是一頭霧水,夏油傑安慰道:“這裡是高專結界内側了,如果有術師進入會立刻被天元大人知曉而發出警報,驚動老師們和在校的其他戰力。”
聽了這話,理子松了口氣,叉腰道:“這下就放心了!”
“希、悟,真的辛苦你們了。”
夏油傑看着依舊魂飛天外般走路不利索手腳僵硬的我,又轉頭對上一臉疲憊隻是直勾勾盯着我以解壓的五條悟。
護送小隊幾人都展現出了疲憊之意,夏油傑眼底有困倦,黑井一路上都在照顧理子,為我們捏一把汗,此刻也是不易察覺地松下了脊背。
特别是兩天沒有睡眠還堅持開着術式的五條。盡管作為身體素質極強的術師完全沒有臉色憔悴眼充血絲,但他卸下一直提着的那口氣後,和真正精神頭最好的狀态是有肉眼可見的區别的。
他嘴角緊繃一臉不爽:“再也不幹什麼照顧小鬼的活了……”
這任務出門一趟,把最強挂在嘴邊的少年又是耍帥又是上蹿下跳,好像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如今嘴裡嘀咕抱怨,到顯得有點可愛。
而就在他話音剛落,毫無征兆的下一刻——
銀白的刀光在熾烈的陽光下像要晃瞎所有人的眼,在我的視野中留下一個熔燒着的光斑。
尖銳的刃具刺破血肉的聲音晚了一秒才傳入耳朵。
一把短刀貫穿了我瞬間凝聚而成的淚水之壁,還有五條悟的胸口。
那時,我眼中的一切仿佛羽毛緩緩飄落,視野中的所有都慢了下來。呼吸被抛之腦後,繃緊的肌肉讓雙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擡起,皮膚之下可見青筋——那片淚水比出膛子彈還要快,牢牢擋在鋒刃之前。
在陽光下亮晶晶的堅硬無比的盾牌,在那把短匕大小、刀身一分長短兩個刀鋒的奇怪咒具之下,化作了一灘冰冷的淚水,簌簌撲下,浸濕黑色的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