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潔的眼眶瞬間紅了,何劍的話她都聽見了,也理解了,可她還是無法相信,她離開大殿時還與同僚談笑風生的祖父,這才多久沒見,就天人永隔了?
“祖父呢?”玉潔聲音嘶啞。
“應當還在奉天殿。”何劍道。
玉潔轉頭往奉天殿的方向去了,劉瑞急急跟了上去,何劍見狀,點了幾名侍衛跟了上去,而他本人,還需帶着其他人在宮中繼續搜查。
此時的奉天殿與剛才的熱鬧場景截然不同,大殿裡空蕩蕩的,殘餘的脂粉氣伴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顯得異常詭異,唯有看守的侍衛才讓此處不至于恐怖。
地上的白布格外顯眼,玉潔尚未靠近便發現了。
行至殿外,卻怎麼也邁不開步子。
劉瑞追上了她,停在她身旁,見了殿内的景象,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他轉頭看向玉潔,隻見她直直地盯着那片染血的白布,不知道在想什麼。
偏殿傳來些動靜,劉瑞扭頭看過去,是沈首輔。
沈首輔見了一身血的玉潔也是唬了一大跳,快步走了過來,顧不上與劉瑞行禮,擋住玉潔的目光,道:“潔兒,怎麼弄成這樣了?可有受傷?”
玉潔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現的沈首輔,一時間并未答話,直到沈首輔又問了一遍,才搖了搖頭。
沈首輔自然不信,旁的他不清楚,可玉潔脖子上那道滲血的傷口,是明明白白的。
當即便牽着渾渾噩噩的玉潔去了偏殿,正巧方才看過林太傅的禦醫還在此處,便讓他為玉潔看了,撒上藥粉,包紮好了。
很快,禁衛軍便将整個皇宮翻了一遍,确定再無可疑人員了,留在宮中的官員們才被允許離宮。
沈首輔送玉潔回林府,早有人快馬加鞭去報信了,馬車在林府外頭停下來時,林向誠幾兄弟及沈端怿都在門外候着了。
載着林太傅屍首的馬車徑直駛了進去,玉潔眼神追随着,沈端怿一眼便瞧出她的魂不守舍來,被包紮的傷口、幹涸了血迹的衣裳,同樣逃不過她的眼睛。
隻是眼下林太傅的事要緊,沈首輔将人送到了,也不留下添亂,便先告辭了,沈端怿也無暇顧及玉潔,隻讓徐媽媽帶了玉潔回含晖院。
徐媽媽小心翼翼地為玉潔洗漱了,換了衣裳,便要哄着玉潔睡下了。
府裡要治喪,頭七下葬前都輕松不得,更要打好精神才是。
玉潔睡不着,一閉上眼,翻來覆去便是那刺客、那染血的白布,過了一刻鐘,她又睜開了眼睛。
徐媽媽還在床邊坐着,這叫她安心不少:“媽媽,哥哥呢?我想去找哥哥。”
徐媽媽訝然:“大少爺在前頭呢,姑娘方才沒瞧見?”
玉潔愣了,她對此毫無印象,她不記得前頭有誰了,隻是憑常理推斷,父母這時候定是在忙碌的。
玉源才八歲......即便隻是個孩子,但他是嫡長孫,跟兒子一般,是要守靈的。
“姑娘,莫想那麼多了,先睡吧,等明日便能見着老爺和太太了。”徐媽媽輕聲哄她。
玉潔頹然搖頭:“醒了,也見不着祖父了。”
徐媽媽心疼道:“姑娘,老太爺在天之靈,定然也不願意見您如此糟蹋自己的身體的。”
聞言,玉潔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她甚至不敢眨上一眨,就怕淚水湧出了眼眶。
過了幾息,淚水才收了些,她的聲音悶悶的:“他不想我傷心,怎得就不保重自己的身體。”
還護駕,他一個文官,護得了什麼駕?皇帝身邊自有無數的侍衛高手,怎得就輪得到他了?
徐媽媽大驚失色:“姑娘可千萬别這麼說!”說着,她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大了,忙壓低了聲音,“老太爺是護駕過世的,姑娘可不能胡言亂語。”
其實玉潔心中也清楚,林太傅能去護駕,那麼當時定然是離皇帝極近的,若他不去,皇帝出點什麼事,他這個近在咫尺卻無所作為的,定是要倒黴的。
皇家明面上不追究,卻會明裡暗裡地打壓林家,屆時,不止林太傅,林向誠幾兄弟,官路也到頭了。
更嚴重些,可能連性命都保不住了。
玉潔苦笑,其實她都清楚的,就像上次她與劉瑞一道被拐,若是劉瑞受傷她卻無恙,也是會倒黴的。
徐媽媽實在勸不動玉潔,隻能攬着她,絞盡腦汁地尋些民間故事、街坊八卦說與玉潔聽,期盼着能将玉潔說睡着了。
玉潔聽不進去,見徐媽媽一副深怕她胡思亂想的模樣,隻得道:“媽媽莫說了,左右睡不着,我去看看書,打發下時間吧。”
徐媽媽遲疑道:“在油燈下看書,隻怕......”
見玉潔一副堅定的模樣,徐媽媽曉得自己是說服不了玉潔了,隻得答應了。
看書,總好過胡思亂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