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端怿愣住了。
玉潔不忍看她,快速道:“母親懷元宵之時,大夫每每問診,皆是候在外室,由下人轉述病症再開藥,如此治法,效果自然不佳。”
“女兒當時便想着,若是女兒會醫術,由女兒來為母親診脈,望聞問切,總比那大夫隻靠問來診治效果好得多,也許,元宵便能平平安安出生了。”
玉潔隻感覺手背一燙,一擡頭,竟是沈端怿落淚了,她啞然:“母親……”
林向誠從袖中取出帕子,為沈端怿拭去淚水,嗓音沙啞:“阿怿,你保重身子。”
沈端怿緩了半天,才哽咽着道:“你這孩子,便是如此,你也可以悄悄地學,以後隻給家中人看病,何必傳出去,被他人恥笑呢?”
林向誠沒有吭聲,觀他神色,似乎他也是如此想的。
玉潔道:“女兒原本也是這般想的,可是開春時女兒跟着師父們下山為百姓們義診,還有許多看不起病的人,女兒想讓他們都能得到救治。”
林向誠焦急道:“便是皇上來了,都做不到讓所有人都看得起病,你何必把這事往自己身上攬?”
“潔兒,即便你将來真的成了女大夫,你也真的免去他們的看診費、藥費,可你能救治的,也隻有能走到你面前的,更多的人,仍然得不到救治。”
“并且,來到你面前的,你能都救回來嗎?有一個救不回來,他的家人都有可能訛詐你一筆,哪怕你不收費。”
林向誠語重心長道:“這甚至不是女大夫的問題了,便是太醫院中的禦醫,都有因為治不好病而砍頭的。”
沈端怿也道:“是啊,潔兒,你還是隻為自家人看病好些,便是醫不好,也鬧不出大事。”
玉潔震驚極了,林向誠說的那些問題她從來沒有想過,真的有人會這樣嗎?
她知道不是所有病人都能救回來的,便是慧遠大師都有救不回來的人,可是那家人并沒有怪罪慧遠大師,他們隻是悲傷。
玉潔當時見了,也很悲傷,一條生命在眼前逝去,而她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受。
也許,她的想法還是不夠成熟,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林向誠說的那些情況。
良久,玉潔緩緩道:“您說得對,在沒有萬全的解決之策前,我不會告訴别人我會醫術。”
林向誠和沈端怿暫時松了一口氣,不管将來如何,起碼眼下是勸住了的。
剩下的,來日方長,也許玉潔漸漸長大了,便沒有這些懸壺濟世的想法了呢?
若隻是個愛好,林向誠和沈端怿還是能接受的。
又略微坐了會,待沈端怿面上再尋不到哭過的痕迹後,林向誠和沈端怿便打算下山了。
溫太後去後山了,留了話讓他們直接離開便是,林向誠和沈端怿便也沒去打擾溫太後了,玉潔到寺廟門口去送他們。
沈端怿握着玉潔的手,叮囑了一番:“你在太後娘娘眼皮子底下,莫要胡來,過兩日我們再來看你。”
玉潔點點頭:“母親,我何時胡來過?”
沈端怿無語,若是之前自然是沒有過,可今日得知她竟是偷偷跟着慧遠大師學醫,她真是覺得天都要塌了。
回程的馬車上,沈端怿猶豫半晌,還是道:“老爺,我尋個時機,與太後娘娘提一提這事吧?”
林向誠面色沉重:“若不是太後娘娘開了口,慧遠大師如何會教潔兒醫術?”
“大師從前想收徒都想到直接上門了,如今潔兒都送上門了,他還會不答應?”沈端怿覺得奇怪。
林向誠搖頭道:“從前是從前,那時慧遠大師還是個普通的小和尚,如今已經是玉華寺的住持,又不缺徒弟,且咱們擺明了不想讓潔兒學醫,慧遠大師如何願意惹事上身呢?”
沈端怿不解道:“可太後娘娘為何會将這事攬過去?”
林向誠也不知道:“太後娘娘的心思,我猜不透,但看她扶持解統領,又支持和昌長公主開辦書院,我想,太後娘娘更喜歡女子做出自己的事業,而不是嫁人。”
所以玉潔表明自己想要學醫,溫太後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可是這路着實太辛苦了,和昌長公主是公主暫且不論,解柔立可是至今未嫁啊!
沈端怿苦惱道:“那我去提,太後娘娘是肯定會站在潔兒那一邊了?”
林向誠思索片刻,道:“無論如何,該讓太後娘娘知道我們的态度,後日我們再來玉華寺,我們一道與太後娘娘說。”
沈端怿心下稍安,低聲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