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首發,支持正版】
周遭靜了一瞬,似乎都能聽見街邊燈燭爆裂之聲。
李長舒面色無波,掀起眼簾掃了李璟之一眼,“堂弟回京,嗣燕王難道不高興麼?”
李璟之挑了挑眉,依舊帶着笑,“那自然是高興的。”
他調轉馬頭,慢悠悠地離去,“這京陵城可是要更熱鬧咯……”
李長舒望着他悠閑自得,最終消失在街角,這才勒了缰繩,往反方向離去。
*
拂曉時一場如酥小雨,萬物都浸潤在水汽之中。待日光漸亮,氤氲間攜走殘餘濕意,便又是一個晴好的春日。
一眨眼就到了春宴,恰逢三月初三上巳節,設宴于城外皇家的碧溪别苑水畔,倒也是應景。
今日之宴除卻順應時節,遊春宴飲,最主要的目的便是給三皇子李珺辰挑選正妃,故而世家衆臣家的小娘子皆在受邀之列,一時間排場也不小。
三皇子生母乃是淑妃,中書侍郎之女何嘉琰,算是宮裡數一數二的直腸子,若真要說,李珺辰的脾氣秉性更為像她。
平日何嘉琰與皇後十分和睦,并沒有那些勾心鬥角,為李珺辰議親之事也是蔺玉安提醒聖人的,她甚為感激。
這不,淑妃早早就來了碧溪别苑,在亭子裡照應着四司六局。雖是疲累,卻也是由衷地高興。
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1]。
李雲妙今日一身鵝黃色繡金鹭鸶的對襟長裙,流雲髻上簪着孔雀藍的花钿,再配嵌東珠的銀步搖,明月耳铛。彎眉含笑,剔透胭脂色,便是那畫中清豔無匹的美人。
想到她平素與自家三哥哥打交道時,總也免不了被他的話噎住。李雲妙倒是當真好奇,李珺辰究竟會找到一個什麼樣的娘子。
李雲妙斜靠在坐榻上,與幾位郡主、小娘子們正玩着拍七,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
“三十五!诶,錯了錯了,重來!”
“哪有你這麼耍賴的,錯了得罰酒一盞,快些喝了才算完事。”
李雲妙也笑着催那位小娘子,“這果酒清甜,并不醉人。願賭服輸啊,不然你瞧着日後誰還帶你一塊玩。”
那位小娘子故作苦惱地歎了口氣,嘟囔着道,
“都是祖宗,我喝還不成麼?我覺得自己就像去喝花酒的纨绔,被美人勸着喝了一盞又一盞,醉倒溫柔鄉了……”
衆人笑作一團,隻覺得她有趣。重新來過,李雲妙無意間擡頭時卻瞧見了一個人,不禁愣了片刻,可這一愣便忘了拍手。
“殿下錯了,該盡飲此盞。”
“是啊是啊,殿下也不能賴。”
李雲妙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睛,“這就錯了?我喝就是。”
等李雲妙喝完了酒,還是往亭外看去,衆人不禁好奇,循着她的目光望。
“殿下這麼認真,瞧什麼呢?”
李雲妙怔怔開口,“那邊站着的,可是李琬表姐?”
幾人仔細辨認了一下,緩緩點頭,“的确是清平郡主,隻是長公主和郡主常年住在城外的宅子裡,深居簡出,向來不參加這些宴會,沒想到今日會來……”
李雲妙站起身來,自顧自地往外走,“你們先玩吧,我去去就來。”
等李雲妙離開,幾人沒忍住議論了兩句,“如今見了清平郡主,便不由地讓我想起長公主來。”
“是啊,當時我們還小,但也聽家裡提起過。陸家通敵叛國,證據确鑿,長公主的夫君谏言重刑處置陸府上下,連帶着彈劾景王,直指景王懷有異心。”
“長公主當年何其決絕,素來疼愛的弟弟被夫君公然彈劾,二十年的夫妻情分,她一怒之下竟然休夫自去,帶着清平郡主獨居多年。”
“如今想來真是令人唏噓……”
她們往身後望了望,這才小聲開口,“你們說當年陸家到底是不是真的叛國了?”
這時有個小娘子嘟囔了幾句,“若當真叛國了,為何不早些做好準備,屆時東窗事發,何愁不能全身而退?”
身旁的小娘子碰了碰她的肩膀,“瞎說什麼呢,說不定是還沒來得及反應,聖人便派禁軍将陸府團團圍住,這才無處可逃。”
“更何況,陸景煊有一子一女,當夜抄家并沒找到那個兒子,至今都沒有下落。說不定,陸景煊早就将他送走了呢……”
“陸景煊的兒子,似乎是個極為聰慧的?”
“陸觀遙嘛,出身将門,不過十歲便聰穎過人,文武雙全,當年各家的郎君誰沒有被爺娘耳提面命,要向他學學?如今若是他在,隻怕二皇子,連帶宋明煜的風頭都要被他蓋過去了。”
“聽聞不日景王家的李清馳便要返京,他當年與陸觀遙好得同穿一條褲子,不知道如今是何模樣呢?”
臨陽郡主聽到這處深覺不妥,便出言制止了,
“好了,别再說了。聖人這次召他回來,尚且不知是何意。陸家又是聖人的忌諱,你們嘴上可留神着吧。若好奇太過,可不是什麼好事……”
*
李雲妙撇下衆人繞到池邊,遠遠叫了李琬一聲,“表姐?”
李琬一襲玉色海棠暗紋長裙,發髻上不過點綴着素銀花钿,再簪一支白玉簪也就是了,整個人顯得剔透幹淨,不染塵埃。
她聞聲回頭,看見李雲妙時,那張清冷的臉上總算有了笑影,過去熟稔地牽起她的手。
“姌姌。”
李雲妙甜甜一笑,挽着李琬就開始問,“表姐,我竟不知你今日會來,也不提前告訴我。”
“對了,姑母有沒有來?”
李琬略垂了眼眸,搖頭道,“阿娘自然是不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