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郎隻說他有一門可以做一輩子的生意,不過再多的卻是不肯說了。但這生意似乎與典當行的諸掌櫃有關,因為他有一次給了我一個镯子,說是生意讓諸掌櫃滿意了,他送的。”
響琴說着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有些古樸的镯子,“但他平時不許我戴。”
“送你了又不許戴?”宋元落皺眉看向她發髻上的金步搖,有一種說不上的古怪感。
他們一直的調查方向都是在找白磷案的背後主謀,龔自大對他們來說隻是連環案上一個身份普通的受害者罷了。可這個酒樓小雜役身上的迷霧卻大大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響琴用帕子擦着眼淚,柔柔弱弱地看向尉遲硯,“諸位郎君若是沒有别的要問了,琴娘還要待客。”
“你看我幹什麼?”尉遲硯當即就将腦袋往後一縮,手胡亂拍了拍宋元落,“走了走了,我讓人把她的供詞拿給你。”
宋元落沒有理他,隻是看向響琴手中的镯子,“這可能是個線索,不知娘子可願賣給指揮使大人?價錢你定。”
尉遲硯:“哈?”
镯子最後以五十兩的高價成交,臨走前宋元落還将一錠銀子放在桌上,低頭道:“這是耽誤娘子時間的費用。”
今日出門前飄起了小雪,此刻又露出了些許日光,霁雪映薄霧。
宋元落走出千金閣深吸一口氣,充耳不聞尉遲硯的叽喳聲,隻覺得有些難過。
這是虞朝,父系社會的封建王朝,宋元落從來沒有比此刻更深刻意識到這點。
“這镯子真能找到線索?”
尉遲硯對着日光眯眼舉起镯子,一臉匪夷所思地看向宋元落,卻見她隻是淡淡掃了他一眼。
“噢~”他當即明白過來,跳腳咋咋呼呼,“宋元落,你對一個歌妓都比對我好!”
宋元落:……
“你同情她?她怕是比你這個小丫鬟有錢多了。老鸨說她屋子裡藏着好幾個百寶箱,全是恩客賞的。”
尉遲硯随手将镯子扔給皇城衛飛身上了馬,一拉缰繩隻留下一句“典當鋪見”便沒了疾馳而去。
宋元落愣神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肆意的背影,心頭百感交集。
“縱是繁華如汴京,也容不下孤身的女郎,更遑論她身懷巨财,應當是這樣。”片刻後,宋元落低頭扯了扯嘴角,也上了馬車。
應當是這樣……濮翊揚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又回頭望了眼冷清的千金閣,收劍跳上馬車,高喊一聲:“駕!”
……
典當鋪的諸掌櫃是個大腹便便的普通商人,滿臉的橫肉夾着一雙狡詐怕事的圓眼,讓人實在無法将他和白磷殺人聯系到一起。
宋元落才進典當鋪沒多久尉遲硯就帶人從後院走了過來,神情疲憊又煩躁,“沒搜到白磷。”
“他可有交待什麼?”
“說龔自大一直在偷酒樓的鹽米賣給他,我看他不見識下皇城司的厲害是不肯說了。”
“鹽米?”宋元落無語到聲音都有些拔高,“一個當鋪掌櫃要圖雜役能偷出來的那麼一點鹽米……”
喊着冤枉的諸掌櫃很快被拖了下去,宋元落坐在椅子上有些頭疼地撐着腦袋,忽見尉遲硯遞了一張紙過來。
上面畫着一張寫滿嫌疑人名字的excel表。
宋元落的臉上這才露出些許笑意,“你不是一直覺得這是起連環殺人案,怎麼沒有另外兩起的?”
“也有,但我現在越來越覺得這人是針對龔大的。不是你說的,當線團很亂的時候,就先專注于其中一根?”
“嗯,孺子可教。”宋元落欣慰地摸了摸尉遲硯的後腦勺,在他紅臉跳腳前卻是将紙翻到背面,紙筆寫下“龔自力”三字。
“我再教你一個法子,名為思維導圖。”
她圈出龔自力三字後又畫出一條線,在末端寫下“秦氏”二字,又在線上寫下“夫妻”。
“龔大忠厚愛妻,遠近聞名。其妻貌美,為趙旺及錢生所圖,此二人皆有殺人奪妻之嫌。酒樓小役大富及六奴,皆知龔大藏有錢财或為人收買,亦有殺人動機。歌妓響琴,愛慕龔大卻不得,或因愛生恨。諸掌櫃為生意夥伴,動機尚不明,或因分贓不均。還有——”
宋元落在最後一條線末端落下“晁府”二字,并打了個大大的問号。
“那個去晁府的小役說的都不是重要的,我想辦法繼續查裡面的人。還有這個諸東,我今日親自審。”尉遲硯眼睛發亮地拿起宋元落手中的紙,“果真清晰不少。”
“權作梳理思路的輔助工具,具體結果如何,還得看小侯爺的審問結果。”
宋元落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到門口卻忽然想到了一個點子,轉身沖尉遲硯勾了勾手指湊近輕聲道:“響琴曾說龔大的生意讓諸東滿意了,聽着龔大像是那個賣家。可我實在想不到他有什麼能賣諸東一輩子的東西,既然他們都不肯說,不如我們替他們說吧。”
“怎麼說?”尉遲硯的眼裡閃着狡黠的光亮。
“若諸東招了那是最好。若他不肯招,就得小侯爺“仗勢欺人”扣押他一回。再想辦法讓人相信一個消息——
諸東招了一半,那一半信息牽涉到了晁府,小侯爺因顧慮祭酒同鎮國侯的交情,還在糾結是否繼續審下去。”
“引蛇出洞。”尉遲硯挑了挑眉,和宋元落對視嘿嘿一笑,隻是才互相拍了下手掌,身後卻又傳來咳嗽聲。
“快讓邈神棍給他看一眼!”尉遲硯當即就豎着手指沖濮翊揚嚷嚷道,“兩人裡面定出一個騙子,本侯怎麼都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