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蕭汜是宋元落如今唯一沒有見過的一位王爺,不過據說此人陰險兇狠,且長相病态不端,有“索命白無常”之名,按理靠自身條件是沒法和肅、文二王争搶皇位的。
但他母家崔氏手握重兵且族人衆多,朝中大半門閥世家幾乎都是他那一派的。
而書香門第出身的仁禮皇後以德著稱,加上崔氏根基深厚,肅文二王隻得拉攏朝中寒門及文官。
偏偏失去奪嫡硬件條件的容王如今輔助皇帝治理朝政,其寬厚賢明的性格十分得像晁隐正這樣寒門出身且不願參與奪嫡的文官追捧,讓肅文二王的拉攏進展尤其緩慢。
“這麼一看,還真沒我們那個魏王什麼事。”回程的馬車上,宋元落閉目嘀咕着。
随後腦袋上就落下溫熱的手掌,以及濮翊揚語重心長的叮囑:“少想這些沒用的,靜心休息。”
宋元落睜開眼,神色頗為不滿地看向濮翊揚,嘴裡輕聲嘀咕了一句:“沒大沒小。”
不過之後她倒還真再沒繼續想下去,生死之間走過一遭終究是累了,很快就在搖搖晃晃中睡了過去。
畢竟奪嫡,确實和她沒什麼關系。
……
臘月初四,自燃案的處置終于公之于衆,由桃夭風風火火帶入了宋元落屋内。
尉遲硯在将奏折遞上去的當晚就先斬後奏抄了晁府,還将所查出來的其他典妻者一并抓進了皇城司,其中包括不少晁隐正的學生,皆為朝中棟梁。
翌日清晨,有心人編撰的《寒門賦》就在學子間廣為流傳,寒門形象一落千丈,牽涉的官員不計其數。如同宋元落和尉遲硯所預料的,門閥世家借此事的反撲赤裸而劇烈。
此事對大虞朝廷的惡劣影響宋元落不知道尉遲硯在動手前有沒有想過,或許他想過吧,不然他也不會在聖上還未明示前就已經動手——又或者他就是故意要趕在聖上下旨前。
而桃夭帶來的第二件消息則是宋元落一直在等的——
查抄典妻案相關涉事人員後,尉遲硯又馬不停蹄地上傳了第二道折子,并且在此刻,帶兵包圍了魏王府。
五起密室連環殺人案,一首鬼新娘斷足歌謠,埋了五位少女的慘死,亦藏了五對父母半生苦楚。
兇手最後确實死了,可那五位受害者的冤屈卻永遠瞞在了污雪之下——隻因此案涉及到了皇室。
但此刻,尉遲硯将一切都暴露在了陽光之下。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驚訝。”
光線充足的書房飄着淡淡芝蘭熏香,濮翊揚放下墨錠,視線看向宋元落紙上豪放的狂草。
宋元落輕輕應了一聲,放下毛筆看着自己慘不忍睹的書法微微歎了口氣,擡眸神色淡然,“我和他做了一個交易,我若幫他破了自燃案,他便不惜一切代價将鬼新娘的真相公布。”
濮翊揚一愣,神色怔然地看向宋元落。
而對方也已離開書桌坐回凳上,端起茶杯潤了潤喉,這才看向桃夭問:“還有别的消息嗎?”
“有有有。”桃夭緊跟着她坐下,迫不及待地說:“我偷偷聽到的,聖上好像很生咱們王爺的氣,直接罰了他禁足。”
桃夭一口一個“咱們王爺”,不過面上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可絲毫沒有流露出同情。不過其實這個罪罰對魏王來說也不算什麼,畢竟他十天裡有九天是待在他的煉丹閣。
此次事件受罪罰最重的其實是尉遲硯,他不止被打了三十大闆,還被停了職。
“已經算輕了,看來聖上确實很喜歡他。”宋元落輕輕歎了口氣。
“元姐姐,那個呆侯爺可真是被你耍得團團轉。”桃夭一臉崇拜。
“說什麼呢。”宋元落有些無奈地戳了戳她的腦門,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覺得如今的聖上想要怎樣一個朝堂?”
“嗯?”桃夭眨了眨眼,思索一番後說,“應當是有才者居高位,為官者清廉?”
“或許吧,但比起這些,咱們這位陛下或許更想要一個平衡的政局。”
“平衡?”
“嗯,各方勢力相互制約,如此他才可安坐帝位。”
宋元落說話的時候濮翊揚已經站在了門旁,警惕地盯着門外,她便繼續說:“尉遲硯一來打破了如今寒門同世家互相制衡的局面,二者直接打了皇家顔面,無論哪條放别人身上都是死罪。”
“哦~”桃夭這才恍然,“所以如果安樂侯沒有先斬後奏,典妻的這些犯人可能就逃之夭夭了?”
“大罪從輕,或許是挑一兩個警示,或許是罰俸祿并降職,但絕不會是像現在這樣将醜聞曝光于百姓面前。
無論是鬼市的白磷産業鍊還是典妻之行盛行,這大虞汴京表面的光鮮亮麗之下早已布滿蛆蟲。而咱們這位陛下顯然并不在乎這些,他更想要的怕是退位前留名青史的好名聲。”
“那位竟然是這樣的人……”桃夭皺着眉嘟囔着,“我聽說他年輕的時候可勤勉賢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