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砍入肉中,鮮血頓時噴湧而出。劇烈的疼痛讓宋元落幾乎要失去意識,模糊視線中她隻覺得天旋地轉。
黑衣客發出得意的笑聲,用力抽出大刀側目欣賞了下上面的血迹後再次幹脆利落地朝宋元落腦袋上砍去。
刀光劍影間,宋元落忽然伸手插入胸前裡襯,從裹胸外的小兜裡飛快掏出一把白粉往那黑衣客臉上一揚。
白粉落在他臉上頓時發出“滋滋”聲,黑衣客立馬痛苦大叫起來,而他臉上的白粉則詭異蠕動起來,就像無數條進食蛆蟲一般。少頃,那些白粉開始大面具剝落,而黑衣客的臉就像是蛻了皮一般變得血肉模糊。
他張着手痛苦地哭嚎不停。
宋元落吓得連連往後爬去,手中剩餘的白粉險些被她本能地甩出去。但這已是她最後的保命符,她還是強忍惡心握住了。隻是一想到胸前還有不少這種怪異白粉,便覺得渾身奇癢無比。
邈叔竟然将這種東西藏在她貼身裡衣裡,那他給她手上擦的能防這種粉末的油膏又是什麼東西做的……
宋元落幹嘔幾聲,筋疲力竭地抓着大缸站了起來,拖着腿拼命往院外走去。
可很快身後就傳來刀刃破空的聲音,她本能地轉身飛快将剩餘白粉往前一砸,一邊驚恐地看着捂臉嚎叫的黑衣客,一邊顫抖着身子往後退着。
黑衣客并不是沖着龍三和白磷來的,是沖着她來的!
宋元落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無論是鬼市的戒嚴還是此次追殺,一直要的都是她的性命。宋元落并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但顯然那幕後的大蛇已經被她驚動了。
跟這些殺手斡旋是不可能的事,如今她除了逃命别無他法,可她顯然并非這些身手高超的江湖客的對手。
保命白粉很快就被撒完,而腿上的傷口也始終未曾愈合。額頭的冷汗滑落入頸間,宋元落終于體力不支,癱倒在地上。
“啾!”屋頂發出一聲長嘯,宋元落手撐在地上擡頭望去,隻見一個戴着面具的男人持金弓立于屋檐之上。
那些圍着宋元落的黑衣客聽到嘯聲後立刻低頭站于兩側,隻有兩人一左一右牢牢控制住了宋元落。
而面具男慢慢拉緊弓弦,搭箭瞄準了宋元落的眉心。
“咻——啪!”他口中發出清脆的一聲“啪”,彎腰狂笑幾聲。一邊欣賞着宋元落驚恐的表情,一邊卻已松開手中箭支,滿意地欣賞羽箭破空飛去。
宋元落也沒有想到,她這一生會結束得如此草率。
她甚至還未走出過汴京城,還未去看看傳說中的江湖。
她閉上了眼,眼睑微微顫抖,隻聽得那箭淩厲的呼嘯聲越來越近,随後深深紮入肉裡,發出撲哧一聲。
但那不是她的肉。
宋元落猛地睜開眼,近在眼前是一雙清澈明亮的濃眉大眼,對上她的視線時眼底流露出玩世不恭。
那隻箭穿過他的眉心,金色箭羽擋在他蹙眉之間,一條血痕劃過他的鼻骨滴落在頸間寶玉上。
而他竟還強撐着顫顫巍巍站起身,提劍就朝押着宋元落的其中一人胸口刺去。
那劍在他手中搖搖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能掉落。
“啾!”屋檐上的男子又發出一聲刺耳鳥叫,那些黑衣客頓時消散一空。
而用力朝前刺去的尉遲硯再次落空,踉跄一晃,重重跪在地上。
塵土飛揚,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血腥味。
宋元落的手抖如篩糠一般,狼狽爬到尉遲硯身邊,嗡動着唇卻是半天也發不出聲音。
反倒是尉遲硯朝她費勁地擠出一個笑容,“總算…趕上了。”
好險啊,就差一步就要來不及了。
宋元落死死咬唇搖着頭,眼淚大顆大顆砸落在傷口上。她顫抖着手想要替他擦去臉上的血迹,卻終究落了空。
尉遲硯已經側身摔倒在了地上,整個人僵硬得沒有任何動作。
“别怕,阿硯,别怕,邈叔就在鬼市,他很快就能趕過來了。他是神醫,一定能救你,一定能,一定……”
宋元落終于能發出聲音了。她想扶起尉遲硯,可她的腿已經麻木得失去了知覺,雙手幾次滑落。
尉遲硯咧嘴又擠出一個笑容,想要顯得毫不在乎,可最後卻隻能露出别扭的痛苦表情。
“本侯才不怕呢。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他的眼神漸漸渙散,聲音中卻還維持着刻意的張揚肆意,“現在這樣很好,至少…至少救了你。”
“阿硯,不要,阿硯!”宋元落抱着他的頭,仿佛這樣就能把他的魂喊回來一樣,可他的聲音終究還是越來越微弱。
“其實……其實我一直有個心願…你知道的,我想認你作師父…但一直沒好意思開口。”
“我知道,我知道。我收你做徒弟,阿硯你撐住,我還有很多很多東西可以教你。”
“太好了,師父。”尉遲硯緩慢地眨着眼,浮現喜悅的眼底藏滿了不舍和遺憾,“匕首…匕首。”
宋元落急忙拿起他腰間那把鑲玉匕首,又聽他笑道:“拜師禮。”
“好,拜師禮。”宋元落哽咽着将匕首放在心口,喃喃嗫嚅着,“拜師禮。”
“師父,你不要忘記我。”
尉遲硯喉間發出一聲嗚咽,又強撐着斷斷續續地說,“讓它替我保護你,小心,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