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辨的府邸位于汴京内城的住宅區，離皇宮與王府不算近也不算遠。

這個區域住着的皆是汴京的高官富紳，對于一個從八品的拾遺來說其實稍顯僭越。但王思辨出身名門王氏，住這卻也說得過去。

宋元落曾将朝中官員的府邸标記于地圖上，便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康王的追随者如同王思辨多住在城内的這個住宅區，而文肅二王的追随者則多數住在外城的居民區，大多人甚至沒有一個帶有花園的獨立府邸。

“元落，好像出事了。”宋元落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聽見邈叔的聲音。

她渾身一個激靈，睜開眼看見同樣被吵醒的慕糯之和九尾正打着哈欠一臉的迷茫。

“邈叔，怎麼了？”

“王宅外面挂滿了白幡。”

宋元落一驚，當即起身下了馬車。

王宅如同邈叔所說挂着喪事才會用到的白物，大門禁閉，門口的侍衛神情惶恐。

濮翊揚很快就從王宅高牆跳了下來，幾個箭步已走至宋元落身前，“王思辨死了。”

不祥的預感被證實，宋元落的心情頓時更加沉重。可事已至此，幾人也隻好進府先去看看情況。

王思辨是昨天夜裡死的，突發心疾，大夫還沒到就已斷了氣。

府裡連夜置辦喪品忙了一整夜，今晨才派人去禮部奏報死訊，是以此事還未傳開。

宋元落在前廳同王夫人交談了一會兒，雖然大多時候她都隻是安靜聽着這位喪夫的年輕女子哭訴自己未來的不易，等到邈叔三人悄無聲息回到她們身後，這才告辭離開。

“屍體被處理過，不過喉嚨裡還殘留着三鸩草的味道。”

一離開王宅，邈叔就将他的發現說了出來，緊接着濮翊揚也說了他那邊的結果：“沒有外傷也沒有肋骨斷裂的痕迹。”

“這個三鸩草是何物？”

“一種毒草，多長于礦土，毒性不足以緻命。但死者恰好患有心疾，倒是可以讓他當場暴斃。”

“突發心疾而死，這話說得倒也沒錯呢。”宋元落冷笑兩聲，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前腳才從黎簌簌那問到王思辨，人後腳就死了。黎簌簌那邊她一直派人暗中盯着，沒見她單獨見過誰，她也更不可能主動将自己背叛父兄之事說出去。

可王思辨偏偏就這個時候死了，若不是巧合，那這幕後之人還真是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回崇禮書院，我要去見周奎。”

……

三鸩草并非如砒霜般可在藥鋪購得，也不如其他毒草那般常見。唯有邈叔見多識廣，便是濮翊揚與九尾這樣的老江湖也從未聽過這種毒草。

此草僅生長于礦場，汲取礦土養分而成。而汴京隻有一處礦場，便是周奎父母所在的那處。

“三鸩草？我知道。”周奎點了點頭，替幾人倒了茶後才開口說：“我爹娘帶我進礦場時告訴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三鸩草有毒。”

她自小就在礦場長大，小孩子又總是格外喜愛花花草草，了解得倒是比邈叔多一些。

“不過三鸩草春生秋枯，這個季節是沒有的，天太冷了。”

宋元落垂眸轉着茶杯，思索片刻後問，“草枯了還有毒性嗎？”

“草枯了就是死了，應該沒了吧。”周奎不太确定，倒是邈叔很快開口肯定了她的猜測，又額外補充了一句，“三鸩草的毒性并不強，再者礦場由官家管，一般人不會費神用這個來下毒。”

“但就是這個毒，害死了王思辨。”宋元落放下茶杯，擰了擰眉心，“有沒有可能對方用這個三鸩草做出了毒藥？”

“我沒有聞到除三鸩草外其他草藥氣味。”

不可能出現在冬天的新鮮三鸩草，恰好有心髒病的王思辨……宋元落起身在不大的房間裡踱了幾個來回，倒是想到了兩種可能。

有可能是有人想出了某種手法來保存三鸩草，或者是有人發明了類似溫室大棚的設施。

可為何要費心保存一種毒性并不大且有異味的毒草？莫非此人對王思辨早有殺心而非臨時起意？

“看來還是得去趟南山礦場。”宋元落最終還是沒有想出什麼頭緒，決定去礦場看看。

無論是溫室大棚的設想還是找礦場監官要名冊看看都有誰去過礦場，都需要過去一趟。

周奎在一旁聽了面上便也有些期待，待幾人已經走到門口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說：“宋司監，我同你們一起去吧。”

宋元落回頭，就見周奎眼睛亮亮的，面上是藏不住的期待，“我爹娘終日待在礦山，這山裡去過誰，有過什麼異常，他們比誰都清楚。我去問肯定能問出來。”

“不耽誤你背書嗎？”

“去的路上也可以背的。”

“好。”宋元落笑道。

周奎是蹴鞠隊那幾個小娘子裡年歲最大的，也最為靠譜。可無論她平日表現得多成熟，終究還隻是個十多歲的小女生啊。

她會想爹娘，會忍不住偷跑回去，或許還會耍賴撲進他們懷裡撒嬌，真好。

……

南山礦場離崇禮書院并不遠，但周奎平日裡卻不敢回去，哪怕此刻臨近過年也要留在書院裡徹夜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