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開春獵的消息尚未傳來時,一道請帖卻早一步被送進了魏王府。
請帖來自皇宮,邀請對象則是魏王妃慕糯之。
“崔貴妃?唔——嚴格來說倒也算是咱家王妃半個姨娘。”桃夭雙手捧着請帖認真思索着,半天憋出這麼一句話。
便是貴妃也隻是個妾室,确實隻能算姨娘。宋元落心想話粗理不粗,嘴角上揚的同時卻有些責怪地戳了戳她的腦袋,示意她噤聲。
不多時送請帖的公公便被蕭滐親自送了出來,看這架勢這太監還不是個普通的角色。
宋元落立于一旁微微低頭,擡眸打量着這個太監。然後便發現那太監走出幾步後忽然站住回頭掃了眼,随後折返至她面前打量了一會兒後意味深長道:“聽聞王妃殿下有一個十分寵愛的丫鬟,想必明日入宮這最喜愛的丫鬟定會陪着王妃。”
宋元落挑眉并未回應他,待他離開後才眯眼站直了身子。
“崔貴妃身邊最得力的太監崔喜。”蕭滐走到她身旁,望着崔喜離開的方向道。
宋元落偏頭看了他一眼,有些驚訝,“姓崔?”
“嗯,從崔家跟着她一起入宮的。”
“陪嫁太監?崔氏果真不容小觑啊。”
蕭滐同樣輕嗤一聲,又擔憂道:“明日之行,怕沒那麼簡單。”
“是啊。”宋元落吐出一口濁氣,聲音飄忽,“蕭汜前腳才派人刺殺我,他娘後腳就派身邊最得力的太監來暗示我進宮,你說這母子倆在打什麼主意呢?”
“入宮的帖子得先報禮部,再一層層披上去,最後由天子首肯,時間上對不上。”
宋元落一愣,“你意思是——崔貴妃不知道蕭滐刺殺我的事情?”
“我不确定,想個理由推了這帖子吧。”
“推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怕什麼,她總不能在宮裡對付我家姑娘。”
“阿糯能無恙,你呢?”
“呵,王爺何時還擔心起我的安危來了。”宋元落笑着擺了擺手,已邁步往外走去,“王爺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不必分心。”
蕭滐就這樣看着她灑脫的背影漸行漸遠,片刻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墨鴉,本王有這麼讨人嫌嗎?”
墨鴉從暗處出來,動了動唇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心想他也很被人嫌。
“宋娘子既選擇了王爺,想必王爺還是有優點的。”
“……”蕭滐一言難盡地看了眼自己的暗衛,無語片刻後才轉身邊往屋裡走,邊随口說:“都已經到如今這種地步了,咱們這位宋娘子依舊沒把咱們當自己人。”
“何止她,他們那群人都這樣。”墨鴉說着就想到九尾的眼神,頓時有些委屈。
蕭滐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已擡腿邁進了屋子。
屋内慕糯之正兒八經地坐在窗邊,專心組裝着手中的機關暗器。蕭滐坐回她旁邊的凳子上繼續安靜地看着她,眼神竟也十分專注。
墨鴉便又隐入暗處,隻是心思有些飄。
都說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思難測,更難讨好。古今多少擁有從龍之功的名臣良将,哪怕生前拼盡全力地表露忠心,最後不還是死于帝王的猜疑之怒。
宋娘子如今對蕭滐這種毫不遮掩的态度,他日真的能全身而退嗎?
墨鴉看着沐浴在陽光中散發着溫柔氣息的蕭滐,默默歎了口氣。
……
翌日辰時,慕糯之的馬車準時離開魏王府駛向了皇宮。
宋元落陪着慕糯之坐在車上,身邊隻有一個桃夭,其他三人江湖氣息過重,實在不适合入宮。
“我們出門前翊揚哥的表情可不太好。”桃夭塞了一口糕點,十分八卦地湊到宋元落身前,“其實你們從醉夢樓回來那天晚上他的狀态就不太對了,那天究竟發生什麼了?”
“沒發生什麼啊……他表情不好嗎?”
宋元落有些莫名其妙地端起茶杯,回想了下濮翊揚的眼神,可也實在琢磨不出什麼門道來。
難道被那些黑衣人吓到了?不像他的作風啊。
“元姐姐,真不是我抱不平,你也太不關心翊揚哥了。”桃夭嘟着嘴,頗有些埋怨,“前兩天九尾因為踩到穢物不高興了,你都浪費時間親自去買胭脂給他。翊揚哥難得不高興一回,你都沒個表示。”
“我買胭脂是因為他在試新的人皮面具——”
“我不管,總之你就是偏心。”
“……”
“王妃,到了。”馬車被停穩,随行侍衛在車外請示。
桃夭和宋元落也不耽誤正事,當即放下手中的茶杯糕點準備起下車的活。
待下了車,又扶慕糯之坐上入宮門的轎子,便疊手低頭跟着轎子進了宮。
這是宋元落第二次入宮,宮道依舊蕭索而冗長。但她打起了十足的精神,防備着周遭可能出現的一切事物。
又走了一段路,轎子停下,宋元落又扶下慕糯之,随着她繼續往寝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