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為迎幽國郡主,城門戒嚴清場,但依舊擋不住沿街圍觀百姓的好奇,街邊密密麻麻都是人。
宋元落用的馬車是慕糯之的陪嫁嫁妝,從相府出來的,十分符合慕相爺一直營造的清廉人設,以至于想要進入戒嚴區域時還被守衛攔住了。
好在此次負責同她一起迎客的禮部員外郎魏斯是個勤快的主,早早就在城牆邊候着了,倒是讓宋元落避免了當衆争辯自證身份的尴尬。
魏斯對宋元落的态度同樣十分恭敬——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官階确實要比宋元落低——一直微彎着腰輕聲同宋元落說着禮部的準備,比如郡主住哪裡,花朝節活動都有哪些等等。
宋元落則仔細聽着,這些日後都需要由她來主導。
她的身後則跟着包括棠兒在内的五個魏王府丫鬟及小厮,手裡端着各種金漆禮盒。
這些都是要替慕糯之送給小郡主的禮物。
天上仍下着蒙蒙細雨,雖然不需要打傘,但站久了衣衫還是漸漸濕了。
宋元落正皺眉想要提議先找個地方避雨,卻聽到魏斯提起精神喊了一句,“來了。”
不遠處,一個穿着暗紅騎裝的年輕女子正策馬而來,她的身後是一輛垂着如霧粉紗的馬車以及長長兩列護衛軍。
終于是來了。
其實按照腳程推算,小郡主應當提前兩天就能抵達汴京,也不知是被什麼耽擱了,一直今天才到,不過時間倒是剛剛好。
幽國隊伍到城門外就停了下來,随隊使者率先出隊同魏斯行禮問候。
魏斯非好功之人,見對方并未意識到宋元落的身份,當即殷勤地為二人介紹。
三人問候一番後使者便退至一旁,宋元落和魏斯則齊齊看向馬車。可等候良久馬車也沒有動靜,倒是一旁的駿馬上傳來清脆的一聲嗤笑。
“本宮聽聞大虞國出了個了不得的丫鬟,今日一見,不過如此。”
宋元落聞聲看去,聲音來自那個帶頭的紅衣女子。
幽國國君并無稱帝資格,其女兒也隻能稱為郡主而非公主甚至翁主,禮制上是不能自稱“本宮”的。
但此情此景,以宋元落的心計哪能猜不到眼前女子就是幽國那位琬洮郡主陶松雪。
琬洮郡主……看起來對她敵意很大啊。
宋元落并非敏感的性格,卻是個喜歡多思考的,在如此奪嫡的關鍵時機,她不得不走一步想三步。
是以哪怕對方的輕蔑譏諷之意已經十分明顯,她臉上卻依舊挂着謙和笑容,“諸位遠道而來,想必倦乏,館驿薄酒已備,尚請移步。”
使者自然态度和善地道謝了一番,又轉身朝站在一旁的侍衛首領吩咐了幾句,囑托他們進城不許駕馬更不許擅自動用兵器,倒是極其尊敬大虞。
宋元落偏頭掃了眼幽國隊伍,除了那輛不知坐沒坐人的馬車,其餘人倒是都早已下馬靜立,神情同他們那位依舊嚣張坐在馬上的郡主截然不同。
“那請吧。”
“魏大人請,宋大人請。”
魏斯和使者笑着攤手邀請對方,看起來像是相熟的好友。
待邁進城門,兩排虞國侍衛身後的百姓自然免不了發出各種熱鬧聲音,幽國使者則一一招手點頭示好,倒是經驗豐富。
待到清場盡頭,宋元落和魏斯的車夫已經牽着馬車候着了,兩人又與使者客套了幾句,便打算各自上馬前往使館驿了。
誰知就在這時,一直在馬上的陶松雪開了口,“素來聽聞汴京街市繁華熱鬧,本宮想逛上一逛。”
“明日便是花朝節,屆時——”
“本宮今日就想逛。”陶松雪十分沒有耐心地打斷了宋元落的話,又淡淡瞥向想要開口的使者,“上官大人若是乏了,就随魏大人先去館驿打點吧,讓宋娘子陪着本宮就行。”
使者陰着臉,沉默片刻後用力一甩袖子,憤然上了自己的馬車。
魏斯“哎”了一聲,放下猶豫擡起的手,又遲疑着看向宋元落,“宋大人,這——”
“沒事。”宋元落沖他搖了搖頭,又扭頭同已經被吓紅了眼眶的棠兒叮囑幾句,就讓衆人先離開了。
場上很快隻剩下宋元落,駕馬的陶松雪以及她的馬車,還有幽虞兩國各自的侍衛。
“聽聞郡主七日前就已出發,可是路上因事耽擱了行程,以至于今日才到?”
等着侍衛清場街市的空當,宋元落開口問道。
陶松雪把玩着馬鞭,聽到這話冷嗤了一聲,“誰敢阻撓本宮?你一個奴才管得還挺多。”
她這話聲音不輕,因譏諷尾音上揚,倒是讓周圍的百姓聽了個清楚,頓時發出一陣小動靜。
大虞百姓嘛,自然看不上小小幽國,可代表幽國的官員竟讓人家如此當衆羞辱,有點愛國精神的自然免不了氣憤,而更多的則是對于朝廷派一個奴隸身份的人代表他們而覺羞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