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裡有陌生面孔，也有不少宋元落的熟人，甚至還有她在崇禮書院時的學生。

一群人一見到她出來立刻齊刷刷地磕頭請她出山，宋元落無奈地看着他們，目光随後落在最前面被兩個宰相不情不願按下去的小男孩。

太子蕭景，按宋元落聽到的時間算來他如今應該在兩周歲左右，但眼前的小孩瞧着可有四五歲的樣子。

宋元落又掃了眼院中衆人，卻隻看見了他一個小孩。

“兩位相爺還請移步屋内一叙。”宋元落開口說道，“諸位大人還請回去吧。”

衆人擡頭看着她，随後又看向二相。二相擺了擺手，他們才從地上起來。

這些人裡有年輕一輩的學士，也有年長的翰林，跪久了甚至需要旁邊的人攙扶才能起來。可繞是這樣他們還是不忘朝宋元落攏袖深深鞠了一躬，渾濁雙眼中的期許讓人心顫。

宋元落避開目光，心中無奈極了。

待衆官離開，宋元落才和二相進了書房，小太子則被帶到了後院花園裡玩耍。

才推開書房門，宋元落就看見了屋内站着的墨河。

“坐吧。”到底是客人，她擺了擺手，又欲招來宮人準備茶水糕點。

墨河咬着唇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必麻煩了，我們不渴。”

“是啊，哪還吃得下。”林海深按着腦袋，看起來頭痛極了。

宋元落沉默了幾秒，似笑非笑，“可我醒後還未吃過東西。”

“宋大人先坐。”趙中耀适時開口打斷了另二人，又朝門口的宮人擺了擺手，“快去準備吧。”

“坐下聊。”他又示意另外二人。

四人這才終于坐了下來。

趙中耀看出了宋元落的情緒低落，有些強硬地阻止了滿肚子話的林海深，思索一番後盡量簡潔地跟宋元落說了這一夜發生的事情。

雍虞兩國已止戰多年，可兩日前雍國忽然出動十萬大軍向潭州城發動了一波攻勢。

雍軍攻勢突然且劇烈，潭州駐軍反應不及，竟在一日内便被雍軍攻城而入，潭州大小官員皆被捉捕。

“這是江陵知州十萬裡加急送來的戰報，今日醜時才抵達汴京。”趙中耀将信紙遞給宋元落，繼續道：“雍軍攻占潭州後立刻向江陵發起了攻勢，江陵城雖在收到潭州消息後立刻全城戒嚴，但如今也已岌岌可危。”

“江陵知州在信中說，潭州被攻破不止因為雍軍來勢浩大，還因為有人在城中與之裡應外合。”

“不止這些，那雍賊攻城時高喊着虞帝死的口号，這才動搖了軍心。”趙中耀語速慢，實在急得冒汗的林海深終于忍不住插了話。

潭州城破這樣的重要消息都花了足足兩日才傳進汴京，可被刻意封鎖的皇帝駕崩的消息卻已經傳到了雍人耳中。

蕭滐之死究竟出自何人之手，答案如今已經很明顯了。

宋元落沉眸攥着拳，又聽墨河開口道：“今日天亮後，坊間忽然傳開了一句話——天神怒，虞帝死，雍皇坐穩黃金台。”

“咚咚。”宮女端着茶水敲了敲門，屋内人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

宮女屏息小心翼翼地為四人放下茶水糕點，為首的宮女遲疑地看了眼沉眸的宋元落，見對方沒留意到她，猶豫片刻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退了出去。

待人離開，趙中耀才繼續開口道：“還有一件麻煩事，謝貴妃的屍體最先被凝霞殿宮人發現，謝氏那個守着凝霞殿的禦林軍副将直接偷偷混到了宮外。”

“也不知道這混球跟謝歸那個老匹夫說了什麼，謝歸竟然直接帶人殺到了宮門外，被擊退後如今守着府邸，宣稱要召集有志之士進宮營救太子。”林海深咬牙切齒道。

宋元落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海深，一時間竟因極度無語說不出來話。

這個謝歸若不是失了智，便是蠢得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

“謝歸是太子親祖父，倒真被他召集了不少人，但這不是真正的問題。最麻煩的是被他這麼一鬧，陛下殁了的消息如今已在汴京被傳得沸沸揚揚，怕是瞞不住了。”

外敵來犯，皇帝卻死了，隻留下一個懵懂幼帝。民心不穩，軍心不定，如何抗敵？

更不用說前宰相如今還在汴京發起了内鬥，這些傳到其他城池耳中，他們又會是什麼反應？

“内憂外患，大虞危矣。”趙中耀看着宋元落，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