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闵玧其很忙，金向昭也隻能自己一個人啃下硬骨頭，上班打卡進門的第一時間便和程孝元對上視線，路過随意瞥了一眼，好像在追劇。轉椅無聲滾過地面，她搬出自己的筆記本準備繼續任務，程孝元卻摘下耳機突然看自己。
“聽文石前輩說了，我們對接日程放在這周的最後一天，他昨天走之前還特地讓我轉告你，不要焦慮，按自己的節奏來。”一邊說着一邊給自己分了糖塊，金向昭總覺得這一次的小組成員好像都在把自己當孩子養。
“前輩人呢？”糖紙疊好沒能精準投入垃圾桶，她不得不又彎腰撿起。
“去和MV拍攝場地的人溝通了，和寅碩哥一起去的。”
“背着善宰跑？”金向昭疑惑盯着電腦屏幕念出，“歐尼在看什麼？”
“哎？Dotie最近沒關注嗎？在熱播的一部電視劇。”
“喔，最近沒什麼時間看呢。”她收回視線，口腔中淡淡的甜味彌漫開，原以為話題到此為止，不成想程孝元又問，“好奇問問，如果Dotie有機會選擇的話，願意回到過去嗎？”
“過去？”等待程序運行的時間，金向昭習慣性撫了撫眉，“不願意。”
“莫？理由是什麼呢？萬一過去有很多遺憾，或者是有想拯救的人呢？”程孝元轉頭觀察着男女主的互動，輕吐氣，“我要是能回去的話，一定先把那年□□記一遍。”
“遺憾嗎？也不想回去呢，因為感覺現在過得還不錯，所以沒必要。”她沒什麼想要拯救的人，如果一定要選，或許是十幾歲的金向昭。可已經捱過陰雲密布的季節，當下能有這樣感到幸福的心境，是源于過去的自己，“我要是被遣送到過去，一定先記彩票号碼。”
“kk向昭每次想法都特别。”程孝元笑了聲沒再打擾她，重新戴上耳機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團隊任務分配就是這樣的，總有人前期忙得焦頭爛額，總有人後期被ddl追打。不過金向昭還算享受這種感覺，至少忙完前幾天的工作，簡文石就又給自己放假了，這一點上，他比孔玄瑛大度得多。
不過為什麼會覺得自己的想法特别呢？金向昭觸上鍵盤，還是覺得自己若是回到過去，能預知中彩票頭獎絕對是重中之重，誰會在意高考成績，反正不是她。然而一旦被這個念頭動搖，她瞬間又想回到過去了。
回到過去，中獎發财，她就不會來首爾，不會坐在這裡，更不會和他們有交集。遺憾嗎？好像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畢竟是不用收稅的入賬，金向昭想。
作曲任務已經基本完成，給簡文石聽過後覺得沒什麼問題，接下來便是填詞。主基調是經曆過難關後潇灑過得更自如的生活，自身經曆嗎？金向昭想，她好像每次分手得都很平淡，簡文石聳聳肩表示也愛莫能助，他和家人從頭至尾都是順利美滿的婚姻，還真沒有這方面的體會。
“或許可以代入想象一下，和自己特别喜歡的人分開後是怎麼生活的。”臨下班前程孝元給自己掰了一半的巧克力，合上電腦，“也不用自身體會，就當寫影評？回想一下以前看過的影視作品。”
影視作品？金向昭摘下半隻耳機，還在根據旋律算合适字數。“早點回家吧，外面天都陰下來了。”程孝元最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金向昭鼓起腮幫子，看着屏幕裡隻打了兩行的文字靜默。
去附近的咖啡店逛一圈似乎都已經成了習慣，推門而入的時候腦子裡還充斥着詞句斟酌，沒意識撞到提了幾袋東西出門的人影，條件反射先說了抱歉。
“沒事。”他也愣了一下，而後側身讓自己先進了店内。鼻尖掃過一陣很淡的香水味，金向昭聽着後方好像有人在叫他，“拿到咖啡外賣了沒有？快點，要變綠燈啦。”
綠燈？回頭望過去的時候玻璃窗上隔着一層霧氣，金向昭習慣性摸了下耳後根，心底隻留下一個不起波瀾的結論：和沈載倫好像的一個人。
“那個女孩子好漂亮。”
“漂亮？那就是杋圭口中的人了吧。”
“HYBE的？”
“給方燦hiong的拿好了。”
四人一齊跨過斑馬線，沒再回頭。
金向昭點了一杯抹茶拿鐵，三分鐘便取到了。出門的時候正要剝開開口處，差點被進門的人撞到潑一身。她心有餘悸松了口氣，順着擡下巴碰上杯壁的仰頭，這才認出站在門口的人是樸綜星，險些嗆到一口。
“想問我怎麼在這？”樸綜星看穿了金向昭眼裡的意思，輕笑道，“祯元大嘴巴咯，全公司都知道你愛去這家店了。”
“哦。”金向昭不鹹不淡地應了聲，讓開入口處的位置。
“哎？”樸綜星一把拉住對方想要離開的胳膊，表情慌張，“你不會以為大家來這裡的目的和你一樣隻是為了買東西吃吧。”
“你們的目的和我有什麼關系。”她握着咖啡杯的左手不方便大幅度掙脫開，眼神警告着樸綜星手心的落點，“呀，别拉拉扯扯的，打翻了要賠我的。”
“原來那個是你的哥哥。”話題來得突兀，樸綜星心急得就怕她下一秒松手跑走，“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什麼，我又沒有騙你，是你自己誤會了。”樸綜星垂下手，金向昭認認真真又給剛才剝開的口子蓋回去，樸綜星盯着她目不斜視的模樣，所有的注意力都敵不過一杯咖啡。
“我……”
“你到底想說什麼？”樸綜星支支吾吾的，和以往完全不同。
“分開的原因是離開首爾，那現在回到首爾了，還有機會在一起嗎。”
“為什麼呢，現在才想到找我。”金向昭抿嘴，視線繞了四周一圈才回到對方面龐，“樸綜星，那時候你明明不是這樣猶豫的啊。”
是啊，他那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猶豫的，然而一旦失去過，似乎義無反顧的堅持也在銳減。他知道全圓佑的結局，也看到了梁祯元後來的境地，他又能算什麼呢。
“所以為什麼不能和祯元一樣，至少别拉黑我嘛。”樸綜星的語氣中帶着點求饒的意味，可顯然金向昭此刻不吃這一套，“那你倒是每天少發點消息，真的好多紅點。”
“所以是…”
“有點不能适應你的熱忱了，那三個星期很快樂，但也是最後的快樂了。”
金向昭毫無收斂回答，她其實也當過一段時間膽小鬼，回到釜山重新開始投簡曆的那段時間，完全不想再回憶起任何有關首爾失敗的一年，可樸綜星的存在每分每秒都在提醒着那個冰冷十二月的存在。迫不得已，金向昭拉黑他了。
“所以就答應了羲承hiong的追求？”
“什麼啊你在說什麼。”
“沒答應？”
金向昭直覺她和樸綜星之間有些信息不對稱，他隻想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每次提問都不着前後，隻針對自己的疑惑。思維跳躍無效的對話，金向昭總感覺她的話對方沒有聽明白。
“說真的，有時候我也看不懂你，你好像總在透過我們的眼睛，看另外的靈魂。”樸綜星沉重洩了口氣，“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總躲着羲承hiong，以為你不喜歡和别人交際，結果發現誰都認識你。”
“有嗎？”金向昭快眨幾下眼睛，躲開樸綜星直視的目光。
“那時候你太困睡着了，背你回員工宿舍的時候都下意識叫着哥哥，潛意識藏的依賴不騙人，所以向昭，你分得清什麼是親情什麼是愛嗎？”
她倏地愣住，沉默良久才出聲，“我分得清啊，哥哥是哥哥，我不會一直想和他在一起，但喜歡的人不一樣。”
“可這很難是嗎？”樸綜星抽了下嘴角苦笑着，“知道了，我會努力的。”
“努力什麼？”眼底重新染上疑惑。
“努力先從黑名單裡出來。”樸綜星轉身進了咖啡店，很快出來便放了一袋貝果在自己懷裡，“再忙也要記得吃東西啊，到時候又要胃痛疼得掉眼淚了。”
金向昭抱着包裝紙袋，不自覺拱了一下鼻子。胃病是以前讀書時就留下的毛病，上回疼得最厲害的時候，樸綜星淩晨結束工作還趕去宿舍哄她。熱乎乎的，不止是手中貝果，還有那天晚上樸綜星的體溫，抱在懷裡，似乎疼痛就會少一點。她沒有說瞎話，那三個星期，真的很自在。
她向來是易寒體質，渴望熱源，卻也抵觸熱源。
“我走了，看不見讨厭的樸綜星，就開心一點吧。”他看上去還想擡手摸摸自己的腦袋，指尖擦過濕潤的空氣後又收回，“記得好好吃飯。”
“那個…”樸綜星走遠幾步，金向昭不由得抓緊懷裡的紙袋，再一次對上他的眼睛，黝黑的，像是寶石，“樸綜星不讨厭，還有，忘記說了，生日快樂。”
樸綜星身形怔了一下，梁祯元之前自嘲，和金向昭交往的每一任都不會得到她的生日祝福。可今天不一樣，破例的，她祝福了自己，或許隻是出于那一袋貝果的感謝，或許又是想起了其他什麼，總之他完全明白，金向昭是所有人離開都放不下的初戀情結。
下雨了，樸綜星離開後下起了雨。金向昭開始思考為什麼他出生在一個雨季，天氣陰冷，風是濕的，可樸綜星卻無時無刻透着熱。幾分鐘後，她後知後覺自己錯了，西雅圖的四月沒有雨，他是來自北半球的一陣春風，在首爾的十二月，短暫擁抱。
“砰——”
幾滴水珠砸在地面與淺水窪融合，金向昭仰頭的那一刻下意識彎唇笑，“還以為要淋雨了。”
“猜到你肯定會忘記。”傘面傾斜着籠罩在她頭頂，羅渽民扭頭望向街上無人的紅綠燈路口，右耳邊落下金向昭的慶幸，“還以為你會等在停車場那裡，還好過來了。”
“和前同事聊天？”他看見了，但沒有看清。
“前男友？”金向昭玩笑的語氣，試探性地觀察着羅渽民的臉色，果然瞬間眉頭一皺。
“向昭可真受歡迎。”就算吃醋也是誇人的話，羅渽民懂得金向昭喜歡什麼樣的回答，“背你過去嗎？”
“什麼？”她不解歪了下腦袋，隻聽着羅渽民有些嚴肅的語氣，“額角傷口還沒全好，又是吹風又是淋雨，你可真大膽的。”
“所以和背我有什麼關系。”
“鞋子，髒一雙就好了。”他垂頭示意，還是白色的闆鞋，任誰看了沾上污點都會頭疼，“放心啦，背你戳戳有餘，我的腰沒那麼脆。”
“誰擔心你了。”
“明明表情就寫在臉上。”
“話說，天氣預報也沒有說今天會下雨啊。”金向昭熟練地摟上羅渽民的脖頸，他們在那個夏天經曆過許多回措不及防的陣雨，這樣的情節明明該是見怪不怪。
細細癢癢的呼吸噴灑在耳垂，萦繞後頸，羅渽民倒吸了口氣，心跳混亂，“金向昭，好好撐傘。”
“渽民呐，這樣是不是有一種在釜山的錯覺。”傘面擋住了一半的路道視線，她沒在意到對方的異常，雙手緊抓着傘柄和紙袋靠在他的後背，“好像等會兒就能回家了的感覺。”
回家了，不過是羅渽民的家。他小心翼翼隔着毛巾揉了幾下自己的腦袋，而後第一時間查看創口貼下的傷口有沒有出狀況。三隻在金向昭眼中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貓圍上前，她任由對方處理着額角的狀況，好奇問，“這個是誰？”
羅渽民低頭一秒，“Luna。”
“大發，你怎麼分清楚的。”金向昭撅了撅嘴驚呼，眼睜睜看着對方跳站起來的模樣，“它會咬人嗎？”
“現在看起來不會。”羅渽民重新貼完金向昭的創口貼，輕拍她的肩膀安撫，“它們不怎麼親人。”
“是嗎？”金向昭随手将耳機丢在茶幾上，餘光裡的人影已經走進廚房，她半蹲着和眼前的Luna大眼瞪小眼，而後試探性伸出手，瞬間被對方轉身的尾巴打了一巴掌，“果然一點也不親人啊。”
她掏出口袋裡的手機，輕輕柔柔叫着名字，“Luna看看我嘛。”
“你和它撒什麼嬌。”剛開火的竈台，羅渽民很快又投來視線，“呀，好好說話。”
“小氣鬼。”金向昭收起手機，捧着沾滿水珠的抹茶拿鐵杯壁靠在料理台邊，她和羅渽民似乎很少有過渡期，很神奇，很自然又可以回到從前記憶中相處的狀态。
“志晟他們和你說什麼了？”羅渽民盯着鍋裡滋滋冒油的牛肉，沒有扭頭看金向昭，雖然基本也能猜到大緻内容，隻是會意外原本置身事外的李東赫與鄭成燦也攪了進來，“知道了。”
“又吃醋了嗎？”金向昭咯咯笑了兩聲，放下咖啡杯拿筷子。
“非要和我這樣講話是吧。”羅渽民語氣甚至都沒加重，接在他未完的一半話後是對方的詞不成句。
“啊啊燙…”被羅渽民切好的一小塊牛肉在口腔裡狼狽滾了一圈，金向昭總算敷衍嚼完吞下。
“和你說了别吃這麼急。”
“你什麼時候說了。”金向昭哈着氣，低頭看他平淡切塊不服道，“剛才明明都在說志晟他們的事。”
那年夏天說過，很多很多遍，隻是金向昭一邊向前一邊丢棄的記憶，什麼都忘了。羅渽民忽而湊近腦袋，金向昭不免被他這樣的距離吓一跳，“起泡了嗎？”
搖頭，随後眼神瞥着碟子裡的牛肉，“就是餓了。”
“中午又沒好好吃飯？”面對關心，她心虛了。
“你好好做飯吧，我出去吃貝果了。”金向昭努了努嘴，躲閃着羅渽民心知肚明的眼神，拿上咖啡杯又很快逃離，“羅渽民，我能在你家沙發上吃東西嗎？”
“少吃點，等會兒有晚飯。”算是默認的回答，羅渽民低頭對上Luna的臉，無奈笑，“你又來幹什麼，也餓了？”
一邊撕一口面包一邊盤腿刷着手機，簡文石在群裡發了明天的攝影場地安排，艾特的是程孝元。再向下翻是哥哥的消息，說起最近他的個人信息好像被曝光不少，囑咐自己注意安全。
哥哥的信息？金向昭刹那頓住，心裡翻湧着的想法又再次來到面前。她垂眸思慮，先繼續清除着強迫症無法忍受的紅點。
—腦袋好點了沒有啊
—這幾天都在努力工作哦，分享今日晚餐
：哇，一樣的菜單
—今晚你也吃牛排嗎
：馬甲喲，還吃了貝果
—看節目了嗎，看看我的表演吧，蒙面歌手
：已貢獻播放量，不過是cut版
—'～'我也幫你投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