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個名為永甯鎮的小村落裡,太陽剛剛從地平線上升起。村落前,兩道影子格外引人注意。拉近了看去,不過都才十八九歲的模樣,妥妥的少年兒郎。
一人身着墨綠色衣衫,頭發被高高束起,在陽光折射下藏着金黃色的瑰彩。另一人身着黑色衣衫,左肩挂着一個行囊,右手握着一把似乎已經生了鏽的銅劍,臉上正洋溢着如沐春風的笑容。
兩人眼前還有兩人。
不過那兩人很明顯隻是來送别的,眼裡滿是依依不舍。
“小九。”年長的男人先開口,到了嘴邊的話還想繼續便被墨綠色衣衫的少年搶了去。
“師父,我沒事。”少年雙目還殘留着昨晚沒有消散的血絲,看起來多少有些無精打采。
許是因為當下正值二月俏寒,雖然有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明亮照人,卻照不亮少年那顆沉默的心。
男人見勸說不過,隻得把注意力放在另一道影子身上,臉上多了幾分威嚴,“要是小九有事,我唯你是問!”
黑色衣衫的少年原本還洋溢着笑,這會兒卻是一點兒不敢有絲毫開心了,忙不停息點頭,還伸出右手擡了擡那把銅劍,“爹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會讓小九有絲毫損傷的!”
他說得信誓旦旦,但那被喚作小九的少年卻隻覺得心頭湧起陣陣無奈。
他就不明白了,他要出門這事兒到底是怎麼傳到這小子耳裡的。一大早打開門就看見一個已經收拾好行囊隻等他招呼一聲便跟着開溜的麻煩,他的心情别提有多絕望。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眼前來送他那兩人竟沒有一個阻止這事兒……
他的心情啊,拔涼拔涼的。
在男人身邊還站着一位約莫有二十四五歲的青年,一件樸實無華的白色衣衫穿在他身上卻莫名多了幾分高貴,不染世間塵埃。
此刻他沒去聽那父子倆的對話,他的目光全都在少年身上,一刻也不想挪開。
少年似有所感。他擡頭望來,看見青年雙眼通紅,也看見他雙手緊握。少年沉默半晌,終是擡腳向青年走去,最後停在他眼前,緩緩伸手,抱向那個渾身顫抖一言不發的人。
“大哥,我……”
“小九!”
青年出聲打斷,聲音輕得不能再輕。
他怕極了。
昨晚他才見了懷中人兒發瘋的樣子,現在卻要放任他出門遊曆,他怎能放心?
“小九……”青年雙手緩緩擡起,将少年環抱,“大哥隻給你半年時間,八月之前必須回來!”
罷了,終是他軟了心。
他一直都知道,面對懷裡這個人,他從來都狠不起心腸。
少年雙目血絲又多了幾分。
背對着衆人,他遠遠望着眼前這個他生活了五年之久的村落,眼睛酸澀無比。
他也想一直留在這裡不出去,他也想每天都和他們待在一起。可是那些曾經過往如同蛀蟲一樣紮根在他心底,沒日沒夜地折磨他,他真的快要魔怔了。
九年,到昨日為止,整整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