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地牢三層,落魄的少年完全歸于死寂,一動不動靠在角落,仿佛一幅沉寂的畫卷。他的身上纏繞着一圈又一圈鎖鍊,鐵鏽斑駁,冷硬無情,緊緊束縛着他,剝奪了他所有的自由。那些鎖鍊沉重地壓在他的身上,如同無形的枷鎖,将他牢牢困在這片黑暗的角落。
地牢的地闆肮髒淩亂,鋪滿了灰塵和碎石,散發着潮濕和黴味。少年赤足踩在上面,冰冷的觸感透過他的腳底傳遍全身,讓他的心中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凄涼。他的衣物早已破敗不堪,沾滿了污漬和塵埃,緊緊貼在身上,顯得他更加落魄。
地牢暗淡,微弱的燈光勉強照亮周圍,卻無法驅散那濃厚的陰影。少年的頭頂有一個陰氣陣陣的出風口,冷風呼嘯着吹來,帶着一絲絲陰冷和詭異。那風聲如同鬼魅的呻吟,讓人不寒而栗。
在這個落魄的地牢中,少年就像是一株被遺忘的小草,靜靜地生長着,卻又無法擺脫那份沉重和壓抑。他的眼中沒有淚水,隻有無盡的空洞和沉默。他的呼吸微弱而緩慢,仿佛他已經習慣了這種被束縛和遺忘的生活。
這一次史閻依然沒有給少年添新傷。一言不發将夜九池帶到另一面牆靠下,在夜九池略感好奇的目光中依着少年身上那副裝扮纏繞一圈又一圈鐵鍊,最後落下一把幾百斤重的大鎖。
落完鎖,史閻睨了眼對這一切毫無反應的少年,勾嘴輕笑,“你不是總說缺個伴嗎?現在有了。”
話落,他沒等少年擡頭,轉身看向夜九池,眼中帶着顯而易見的嘲諷,“也不知道該說你勇氣可嘉還是嫌命太長,好好的二層不待,非要作死的來這第三層。夜九池,到了這裡你可就再也沒有出去的機會了。瞧瞧他,這就是你作死的下場!”
史閻斜斜看了眼少年,同時仔細觀察夜九池臉色。本以為夜九池看見少年如此模樣會大感震撼,可史閻觀察良久都沒在那張淡漠的臉上看見絲毫變化,仿佛那張臉就是個裝飾,除了冷淡還是冷淡。
“别以為自己多清高,夜九池,我等着看你跪地求饒的那一天!”
狠話落下,史閻沒再逗留,“咔嚓”幾聲将地牢裡三層外三層鎖住,隻給夜九池留下了一個可望卻不可及的落魄少年。
少年一直沒有擡頭,甚至都沒有動一下。要不是這地牢裡确實有兩道深淺不一的呼吸聲,夜九池幾乎要懷疑和她關在一起的是一個已經坐化升天的仙人。
仙人都是少言寡語的,碰到入定打坐的時候能很久不睜眼,所以夜九池也沒期待少年看她一眼。獨自在一旁坐着,她習慣性閉上眼睛,有氣息自周身盤旋,帶着不破不立的堅毅。
她還是太弱了!
她那身本事放在江湖年輕一輩中興許數一數二,可一旦那些老家夥出手,她拼盡全力也隻能保證自己不死。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她必須再進一層!
黃帛已經四域有三,若是冷冥他們找得快,現在說不定已經将北古那塊黃帛拿在手中。黃帛聚齊,九幽扇就要在這片江湖現身了……
那是屬于九幽的!是屬于她大哥的!其餘任何人也休想染指!
誰也别想從他大哥手中搶走九幽扇!!
誰來誰死!!
就算是這黑獄之主也不例外!!
這一路她必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氣息一點一點彙聚,剛開始還是溫潤爾雅的不甘,到後來卻變成了無形勝有形的殺氣。殺氣彌漫,充斥着整間牢房,似是要将那個與此毫無關系的落魄少年也一并埋葬。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夜九池沒有察覺,從進到黑獄就被她關死在衣袖的一一卻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殺氣驚吓,磨磨蹭蹭地從袖間探出一個腦袋,下一刻卻被一張布滿血絲,滿臉皺紋的滄桑臉色震驚,就那麼直直探起身子,與對面那雙瞳孔忽然驟縮的眸子不期然對上。
少年原本對地牢裡多一個人這事兒是毫不在意的,甚至還有些憐憫對方。
也不知道這人犯了多大的錯,如何得罪了那個不人不鬼的老妖怪,竟然被送到這裡來!
他并未想過與那人搭話,隻安靜坐在角落當一個不生不死的廢物。不曾想空氣中突然殺機四起,帶着睥睨天下的氣勢,勢要将所有魑魅魍魉通通殺光。
他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盎然的殺氣,充滿了鮮血彌漫和骨頭碎裂的味道,讓他死去多年的經脈都不知不覺活絡起來。這體驗新奇得緊,他開始有些好奇和他關在一處的那個人了。
所以他慢慢睜開了眼。
所以他将視線投了過去。
卻不料還沒看見對方長什麼樣就被一雙藏在回憶裡的眼睛吸引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