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彌漫的殺氣被人一聲“破”清退,寒潭沒再瘋狂翻湧,冷冥卻目光呆滞,恍覺剛剛的一切隻是一場夢。
他睜開眼睛看向淩墨染,卻見淩墨染此刻的模樣與先前判若兩人。眉間原本深邃如墨的色彩竟已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眼的雪白,如同冬日初雪覆蓋的山巅,純淨而又孤寂。他的長發更是驚人地變成了銀白色,宛如銀河傾瀉,随風肆意張揚,既有着睥睨天下的傲氣,又透露出一股無法言說的落魄。
“你……”冷冥震驚極了,心中湧起莫名的情緒。
他仿佛能透過這滿頭的白發和雪白的眉宇看到淩墨染背後所承受的重負與犧牲。他突然明白他家姑娘為何一直不允許淩墨染出手,哪怕隻一次。
原來竟是如此!!
淩墨染仿佛并未察覺到冷冥的震驚與感慨,他隻是淡淡地站在原地,内力在體内緩緩運轉,那銀白的發絲與眉宇竟在内力作用下又再次恢複原有的色澤,黑色如墨。他的眉宇間再次煥發出英氣勃勃的神采,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過眼雲煙,未曾在他心中留下絲毫痕迹。
他無所謂地輕扯嘴角,隻是目光落在氣息已穩的瘋子身上時多了片刻溫度,“别告訴她。”
不然他又得被她念叨許久,以後隻怕更得嚴禁他出手了。
“我知道。”冷冥默默答應,将這份屬于紫衣少年的秘密埋進心中,不打算對任何人說起。
包括那個喜穿墨綠色的小姑娘。
也許是因為看見了紫衣少年的秘密,也許是因為這世上除了那個夜瘋子還有人會不假思索地相信他,兩個人都沒再裝作陌生人,終于有談話的聲音在寂靜的廣場響起。
“你眼光挺不錯的。”紫衣少年嘴角勾起一抹難得的贊許,那笑容裡藏着幾分不易察覺的複雜。
冷冥聞言淡淡一笑,“是我運氣好。”
“确實。”紫衣少年沒反駁,反而以一種近乎戲谑的口吻為冷冥虛構了一場不存在的危機,“若不是我認識夜瘋子的時間太晚,真想不顧一切把她從你身邊搶走。”
這句話半真半假,卻讓冷冥的心猛地一緊,面色微變,既感尴尬又藏不住對他們這段關系的微妙好奇。他遲疑片刻,終是忍不住問道,“你們不是已經認識一年了嗎?”
言語間透露出一股潛藏的醋意。
她從北古回來就帶着他一起,之後兩人幾乎從未分開,待在一起的時間比他和她還長……
想不得,想想就難受。
紫衣少年聞言,目光微垂,似乎陷入了某種遙遠的回憶之中,“是啊,不知不覺的,我和她竟然已經相識一年了……”聲音裡多了幾分顯而易見的無奈與不甘,“可還是太晚了。”
這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冷冥聽,每一個字都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我,不太懂……”冷冥支支吾吾,似乎想要聽他繼續說下去,可又突然害怕聽他繼續往下說。
“你知道我是誰嗎?”淩墨染突然話鋒一轉,問了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
冷冥滿臉困惑,不知他這個問題的意義,“淩墨染?”
“對,淩墨染。”他點頭,忽然又搖頭,明明臉上挂着笑,可冷冥看不見他眼底的光。
“這世上叫淩墨染的不多,除我之外,往前三百年,再沒有人叫這個名字……”
“三百年前?”冷冥身子一震,想起那條總愛纏在他身上的蚧,突然恍然大悟。
淩墨染輕輕搖頭,眼中閃過一絲迷茫與不确定,“可能吧,也可能是四百年前,又或者是五百年前?記不得了……”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對過往的追憶與失落,仿佛那些遙遠的歲月是他永遠也無法觸及的彼岸,“記不得了啊……”
“可我記得。”
一道悅耳動聽的聲音自兩人身後緩緩響起。兩人驚訝轉身,隻見那位不久前才深陷走火入魔困境的小姑娘此刻已宛如重生般睜開眼眸,眸中紫光流轉,璀璨奪目,凝視着那位眼含迷茫的紫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