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君驚得一退,撫了撫胸口道:“瑤姐姐,你又扮醜吓我。”
少女掩口一笑,擡手撫上臉頰,玉指纖白細嫩,與臉上的皮膚竟毫無相似。
“卿君你年年都要選幾個月來惹我哥哥不快,聽說這次回去被關了許久,是不是在家中想我嫂嫂想到要哭了才求得宋伯父松口,讓你來瞧她?”
宋卿君聽了這話,臉上染上一抹疑紅,忽的沒了聲響,伸手抓抓頭發,一腳跳入兩個箱子中間,裝着左看右看。
宋娴玉帶着盈盈笑意走上前來,去拉少女的手,“這都什麼時候了,怎得還未睡下?你醉心易容術也要好生休息,總這樣熬夜,當心傷元氣。”說着又道:“囑咐送去的燕窩粥可都按時用了?”
林依瑤瞥一眼嫂嫂身後,捂着嘴笑道:“快别再說了,瞧我哥眼酸的,我牙都要倒了。”
宋娴玉嗔怪,瞪她一眼,卻也忍不住笑着回身。林翊煥仍是緊緊繃着一張臉,拿着送來的披風将妻子裹了個嚴實。
對着擺滿院子的珍稀,林依瑤那副垂垂老矣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影影綽綽的霧氣後忽然傳來宋卿君的驚叫,“竟然有千面鬼的臉譜。”
叫聲未歇,他的身側已閃出一抹丁香。鵝黃裙擺在箱邊掠過,流蘇輕響,林依瑤已将那一層層薄如蟬翼的臉譜展在手中,仔細看着。
“瑤瑤,”林翊煥走上前道:“我雖與他算得舊友,卻是從未計較過他身份的。此人俠肝義膽,人品風流,你,你當真要想清楚了。”
林依瑤朝哥哥莞爾一笑,搖了搖手中的面具道:“連這個都能随意拿來送人,可見當初那輕世傲物的模樣也并非全是裝的。”
林翊煥不服氣道:“不過幾張面具,若我林家堡開口,還能有什麼要不到的?”實際心知這鬼面不光脾氣古怪,蹤迹更是難尋,他的東西的确不容易見着。
鬼面出手的面具或機關奇巧皆有市無價。十年前曾有一個如意結流入江湖,被喊出天價後不知所蹤,傳言不過是他做出來讨心儀女子的孩子歡喜、不得其心後被棄掉的一個玩意罷了。
宋娴玉從林翊煥身後走出,“妹妹喜歡什麼就留下,咱們讓他開價,買了便是。”
林依瑤輕笑搖頭,“做什麼要買。”她淡淡垂了眸子,“别人随意揮手就送了的玩意罷了,我又何必當真去還這個人情。”
“是了,是了。”宋卿君又湊了過來,一臉不忿道:“他欠瑤姐姐的可還得清?”說罷發覺一片寂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在姐姐責備的目光中讪讪退了幾步。
“哥哥嫂嫂休息去罷,這些讓管家收起便是,不必費神折什麼單子。他素知我脾性,既叫人送了這裡來,便是沒打算有什麼回禮。年關将至,那些玲珑珠翠就拆了分了,也為咱們堡内添些喜慶。”
林依瑤探身翻了翻那個取出鬼面臉譜的箱子,發現滿箱的珠翠脂粉中,一個檀香木盒花紋繁複,古樸雅緻,裡頭盡是些古靈精怪的小玩意,不由翹了唇角,“這箱送到我院子來。其他的分完若還有剩餘,就全都入庫。”
還要說話的林翊煥被宋娴玉拉住了袖子。
林依瑤朝這方瞥了一眼,掩口笑笑,朝着探頭探腦不敢再上前的宋卿君道:“若還找出了什麼有趣的玩意,不如就送給你那小侄兒可好?”
宋娴玉被這話羞得滿面通紅,往林翊煥懷中鑽去。
她月前被診出有了身孕,林家堡上上下下皆是喜慶祥和。宋卿君也是因此才能逃出門來,打得就是給姐姐送補藥食材的名号。
他那素來不着調的性子,撇下車隊隻管自己亂跑,不想無意參與到了瑤姐姐的故事中,覺得那大叔有趣,整日跟着兩人亂晃。
瑤姐姐會陷入不得是他沒猜到的。
如此一個郎才女貌的開頭,結尾卻莫名奇妙的冷場。
那大叔也是真的古怪,一面冷落瑤姐姐,一面又要尋着機會見她。
最初幾次,他當真以為是二人有緣,不論何時何地,總能遇見,後來發覺這二人又怎麼都遇不到一起,巧合也實在是多了些。
這些苦思不得還是由姐姐點破:“人間哪有那麼多的巧合天意,不過都是用心安排。”
他這才發現,大叔的确費了心力去見瑤姐姐,不過多次都隻是遠遠看着,并不讓她發覺。這兩人,一個假裝不知,一個不敢上前,總讓他這個旁觀者覺得異常難受。
男女之事可真是麻煩。
他有時亦偷偷的心疼那位大叔。
雖不知他這逍遙王爺的頭銜真假,但那一撥撥送來林家堡的奇珍文玩卻實在稀罕。每隔段時日就送來些大小玩意兒,倒是大方的很,從不留帖,但又能讓人一眼就知道送的人是他。
不過,似今日這般的大手筆還是頭一回,瑤姐姐卻似是高興,又似不大高興……
男女之事可真是太麻煩了……